“明天就是启程的日子了……”
宴会结束后,里维回到自己房间,并很快进入梦乡。
但熟睡的里维不知道,在他入睡之时,房门被轻轻推开,一双赤裸的小脚正踮起脚尖踏进屋内,来人正是里维的贴身小女仆蕾娜,此时她正穿着睡衣,神情忧郁。
与很快睡着的里维不同,蕾娜在床上辗转多时都无法入睡。
明天就是里维少爷启程的日子了,作为里维的贴身女仆,蕾娜在里维的要求能够跟随他一同前去骑士之墙,这令小女仆颇感宽慰,然而里维少爷去的可是前线,是人类与魔族交战的最前沿。
在启程前,蕾娜的血族感知再次被激活。
每当危险发生前,这种独属于血族的特殊能力便会发动,血族感知回以加快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甚至发热等症状预示危险的逼近。
而这些感觉越强烈,逼近的危险也就越可怕。
而恰好这一次的血族感知,是两年来最强烈的一次。
或许自己应该把这事告诉里维少爷?
小女仆心想,但有什么用呢?
前往骑士之墙不是里维少爷能决定的,将此事告诉他,只能让其感到惶恐不安。而且在得知有危险发生,处于高度紧张下的里维少爷反倒可能撞上麻烦……
但如果不告诉里维少爷,蕾娜心里又过意不去……
内心犹豫着,蕾娜已经走进里维的房间,来到里维的床前,此刻里维睡得正香,浑然不知小女仆已经抵近他的床头,正躬身注视着自己。
一名血族,在深夜出现在床前,注视着熟睡的自己,想想都觉得惊悚吧?
“我能为您做些什么呢,少爷?”
蕾娜轻轻蹲下身,默默注视着里维因睡眠而平静的面庞,眼眶忽地有些湿润。回想被里维收留两年来,蕾娜几乎没有为里维做出任何实质性的贡献,自己反倒处处受里维照顾。
就拿几天前的酒馆一事来说,蕾娜帮助里维逃跑的举动除了让里维不至于在酒馆就与王女的骑士们撞个正着外,对事情的解决完全没有帮助,因为骑士们知道里维也在酒馆。
而在决斗场上,魔力耗尽的里维少爷在即将面对副团长诺拉的铁拳时,蕾娜也没能帮到里维,最后还是潜伏在驻地里的贝拉出手相助。
至于最终此事的妥善解决,也和蕾娜没有任何关系。
蕾娜当时唯一能做的,也就带着里维从决斗场上逃跑,但那么做也仅仅是让里维避免诺拉的一顿揍,况且她的出手速度当时还慢了银翼圣枪贝拉一步……
想着,蕾娜感到身体一软,随即单腿跪在地上。
血族感知引发的各种不适还在冲击着小女仆的感官,这令蕾娜更加焦虑,可她也无可奈何。
“你不要害怕,只要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放心吧!”
蕾娜脑海中忽然传来里维的声音,她的瞳孔顿时猛地收缩,思绪也回到了两年前,受伤的自己被里维带回家里细心照料时,里维对自己说过的话。
当时蕾娜因伤势而失去行动能力,被里维带回人类的聚居地,自然非常害怕且警惕,她随时担心自己下一秒就会被憎恨魔族的人类杀害,因此在里维给她治伤时,蕾娜一直在颤抖。
似乎读懂了蕾娜的心思,里维当时这样安抚她道。
这句话在当时对蕾娜的影响其实很有限,但里维不仅这么说,他也是这么做的。
首先他在安置蕾娜的房间外布置了一圈隐藏气息的符文,以防她身上的血族气息扩散引人察觉。
而后他又严令任何仆人不得进入房间,而对于那些不小心看见里维将蕾娜带回的仆人和侍卫,里维也给予其足够的封口费,同时严厉警告对方不许泄露此事。
在里维的一番操作下,连续一周都风平浪静,蕾娜所想的“有手持刀剑的人类冲进房间杀害她”的情况并未发生。在加上里维对自己的照料让自己伤势有所好转,蕾娜的紧张的情绪随即平静下来。
这个人类为何会救自己,自己可是魔族中危险的血族啊……
怀揣着强烈的疑惑与不解,她开始观察收留自己的那位名叫里维的人类……
里维是蕾娜遇到的第一个人类。在此之前,她对人类的了解都局限于书本。
在她所阅读的由魔族编撰的书籍中,人类被描述成一个邪恶、残暴、自私、贪婪的族群,他们残忍无情,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因为一己私欲,会对自己的同类痛下杀手。
同时人类极端厌恶魔族,对魔族从来都是凶狠无情。魔族遭遇人类,要么杀死人类,要么被人类杀害,二者只能存其一。
然而里维的出现却打破了蕾娜对人类的刻板印象,相处的一周里,里维一直都在照顾她,在为她疗伤时给予她难得的安宁环境。
而且从里维的神情举止间,蕾娜既没有看到书中所描绘的属于人类的贪婪与凶残,也没有感受到对方对魔族的厌恶和憎恨,她从里维眼中看见的,只有好奇和怜悯。
大约一周后,蕾娜的伤势基本痊愈,虽然其中大部分是血族的强大愈合能力的功劳,但如果没有里维提供的安宁休养环境,蕾娜肯定自己撑不到痊愈的一天。
“好了,血族小姐,让我送你回去吧。”
在确认自己无大碍后,里维提出送自己回骑士之墙外的魔族领域。
“不要……我不要回去……”
但蕾娜听后却坚持摇头,虽然留在人类聚居地很有可能因为暴露身份而惨遭杀害,但尚有一线生机。
可如果回到魔族领域,所面临的凄惨结局是蕾娜无法想象的。
“为什么啊?”里维很疑惑。
“求你了,让我呆在这儿吧。我、我什么都愿意做!”
蕾娜用恳求的口吻对里维道,她知道,如果自己想安然呆在人类聚居地,就只能依靠眼前的男人。
哪怕那时蕾娜也不能完全确定里维是否真的就是一个好人,但那时的里维对于蕾娜而言几乎是唯一的希望了。
不过即便苦声哀求,蕾娜也没有告知里维缘由,因为那牵扯到蕾娜的身世。而有关自己身世的事情,哪怕在两年后的今天,蕾娜也依旧对里维只字不提。
倒不是她不信任里维,而是她害怕里维知道她的身世后,真的会将她赶回去……
面对蕾娜的苦苦哀求,里维最终同意将她留下来,并赋予其贴身女仆的身份掩人耳目,同时在她的女仆装上附上隐藏气息的符文以防其身份暴露。
包庇一位魔族,同时还是魔族中少有的血族种,里维面临的风险可想而知,而蕾娜也知道里维所面临的风险,因此出于感激,她在心里暗暗发誓要效忠眼前这位人类。
而在长达两年的相处中,蕾娜对里维的感情也愈发深厚,到最后,她甚至对里维产生了……爱慕之情……
这是一位血族对人类产生爱慕之情,如果放在逃离魔族领域前,蕾娜根本无法想象。
她将这份情感深藏在心底,没有丝毫表露,因为她知道自己和里维是没有可能的。但在蕾娜心中,她也渴望着里维对她能有同样的情感……
“肚子饿了……蕾娜,给我弄些吃的来……”
正当蕾娜陷入回忆的纠葛之中时,躺在床上的里维忽然开口,把蕾娜吓了一跳,险些向后跌倒。
那一刻蕾娜还以为里维醒了,如果那样的话实在过于尴尬。
但当蕾娜发现里维在说完这句话后,翻了个身又一动不动时,方才松口气:原来是说梦话啊。
不过,一想到即便身在梦中,里维少爷仍能想到自己,小女仆心中便感到无比欣慰和喜悦。
盯着翻身后里维睡熟的脸庞,蕾娜的眼神逐渐坚定,她深吸一口气,心中发誓:
到了骑士之墙,无论遇到什么危险,我一定会护您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