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的铃声如同救赎的钟声,终于敲碎了A班教室里凝固的空气。秋叶几乎是弹射般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抓起桌肚里那份简易的便当盒(里面只有便利店买的饭团和牛奶),另一只手几乎是本能地、带着一丝仓惶地拉住了绯村樱冰凉的小手。
“樱,我们…出去吃!” 他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不容拒绝的急切,甚至来不及去看身后神奈川那玩味的眼神和旁边神堂优希复杂而混乱的凝视。
绯村樱被他拉着,有些踉跄地站起来,栗色的短发轻轻晃动。她飞快地瞥了一眼秋叶身后那个金发的身影,神奈川正单手支着下巴,碧蓝的眼眸如同锁定猎物的猫,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令人心寒的笑意。樱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立刻低下头,任由秋叶拉着她,像两只受惊的小兽,在同学们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中,逃也似地冲出了教室。
他们一路穿过喧嚣的走廊,避开人群密集的中庭,最终在连接旧校舍与新教学楼的、相对僻静无人的空中连廊一角停了下来。这里视野开阔,能俯瞰部分校园,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幕墙洒下,在地面投下明亮的光斑。
秋叶背靠着冰凉的玻璃幕墙,长长地、带着劫后余生般吐出一口气。紧绷了一上午的神经终于稍微松懈,但心脏依旧在胸腔里狂跳不止。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紧紧攥着绯村樱的手,连忙松开,脸上有些发烫。
“对、对不起,樱,刚才…” 他有些语无伦次,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的失态。
绯村樱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她走到连廊边缘的长椅旁,默默地坐下,打开自己的便当盒。里面是精心捏制的饭团,点缀着海苔和梅子,看起来小巧可爱。然而,她的手指却在微微发抖,拿起一个饭团,送到嘴边,却迟迟没有咬下去。阳光照在她低垂的侧脸上,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肌肤上投下浓密的阴影,那阴影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恐惧和不安。
“神奈川同学…” 她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她昨天…昨天就警告过我…说…说我是碍事的杂草…” 她抬起头,栗色的眼眸里氤氲着水汽,无助地看向秋叶,“她…她到底是谁?为什么…为什么要那样说?她看你的眼神…好可怕…” 回想起神奈川那如同看待私有物品般的宣示和冰冷的威胁,樱的身体又控制不住地轻颤起来。
秋叶的心猛地揪紧。他走到樱身边坐下,笨拙地想要安慰她。“别怕,樱。”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她…她是我小时候认识的一个…邻居。很久没见了。她性格…有点奇怪,说话可能比较…夸张。” 他避重就轻,实在无法对纯真的樱解释神奈川那扭曲的占有欲和可能的病态,“你不用太在意她的话。有我在呢。” 最后一句,他说得有些底气不足,但却是真心的。
樱看着他,眼中的水汽似乎凝结成了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没有落下。她吸了吸鼻子,小声问:“那…那优希学姐呢?她为什么叫你…叫你…” 那个“小叶子哥哥”的称呼,此刻在她听来也带着某种莫名的威胁感。
秋叶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那个…那个是更小的时候的事了!”他急忙解释,脸上发烫,“她是我家以前邻居的小孩,搬家后就没见过了!她可能…可能刚才认错人了!” 这个解释连他自己都觉得牵强,但优希那震惊失态的样子,确实像是突然认出了什么。
樱似乎还想问什么,但看着秋叶焦头烂额、明显不想多谈的样子,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她低下头,小口小口地、机械地啃着饭团,味同嚼蜡。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沉闷。秋叶也打开自己的便利店饭团,食不知味地吃着,脑子里依旧乱糟糟的,浴室、家庭风暴、神奈川、优希…各种画面碎片交错闪现。
就在这时——
“石川秋叶同学,石川秋叶同学,请听到广播后立刻到学院长室来。重复,石川秋叶同学,请立刻到学院长室来。”
校园广播里突然响起了清晰的通知,指名道姓地召唤他。
秋叶和樱同时一愣。
“学院长…室?” 樱有些茫然地看向秋叶,眼中带着询问。
秋叶也是一头雾水。学院长神堂纱希?那位传说中的、年轻又神秘的金发美人?她找自己做什么?自己只是一个刚入学的新生啊!一股不祥的预感悄然爬上心头,尤其是在经历了今早优希那声石破天惊的“小叶子哥哥”之后。
“不知道…”秋叶皱着眉,心里七上八下,“我去看看。樱,你先吃。” 他匆匆把剩下的饭团塞进嘴里,站起身。
“嗯…小心点。”樱担忧地看着他,小声叮嘱。
带着满腹疑惑和一丝莫名的不安,秋叶快步穿过校园,来到了位于主教学楼顶层的学院长室。厚重华贵的红木大门紧闭,上面挂着“学院长室”的金色铭牌。他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请进。”一个慵懒而富有磁性的成熟女声从门内传来。
秋叶推门而入。
学院长室的装潢极尽奢华与格调。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开阔的校园景色,深色的实木办公桌光可鉴人,一侧是占据整面墙的书柜,另一侧则是舒适的会客沙发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昂贵的香水味。
而最引人注目的,无疑是办公桌后那位正笑吟吟看着他的女性。
神堂纱希。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一头璀璨的金发如同融化的阳光,随意地挽在脑后,几缕发丝垂落在光洁的额前。五官立体精致,带着混血儿般的深邃美感,尤其是那双和优希如出一辙的碧色眼眸,此刻却盛满了与优希截然不同的、成熟而妩媚的风情。她穿着剪裁合体的米白色职业套裙,勾勒出成熟女性丰满诱人的曲线,修长的双腿交叠着,包裹在透着一丝肌肤颜色的高级黑色丝袜中,脚上是一双尖头细高跟鞋。
“石川秋叶同学?”纱希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她放下手中把玩的一支金笔,身体微微前倾,饱满的胸线在合身的衬衫领口处若隐若现,“请坐。”她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
秋叶有些拘谨地走过去坐下,努力让自己的目光保持礼貌地停留在对方的脸上,而不是被那极具冲击力的成熟魅力和若隐若现的风光所吸引。“学院长,您找我?”
“嗯哼。”纱希单手托腮,碧眸如同审视一件有趣的物品般上下打量着秋叶,那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味和一丝…猎奇感?她红唇轻启,“听说…你让我的副会长,在课堂上失态了?”
秋叶心里咯噔一下!果然是因为优希!
“那个…非常抱歉!”秋叶立刻低头道歉,“优希学姐她…可能是认错人了…”
“认错人?”纱希轻笑出声,笑声如同羽毛搔过心尖,带着成熟女性特有的魅惑,“叫出‘小叶子哥哥’这种…亲昵的称呼,也是认错人吗?”她刻意加重了“亲昵”两个字,碧眸中闪过一丝促狭。
秋叶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窘迫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那、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们小时候是邻居…她可能…可能突然想起来了…” 他语无伦次地解释着,在纱希那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下,感觉无所遁形。
“哦?是吗?”纱希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身体慵懒地靠回宽大的真皮座椅里,修长的黑丝美腿交换了一下交叠的顺序。“我那妹妹啊,从小就死板又较真,难得看到她那么失态的样子呢。” 她的语气像是在谈论一件有趣的玩具,“看来秋叶同学,很特别啊?”
“我…”秋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好了,闲话不多说。”纱希忽然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碧眸中闪过一丝锐利,“优希是学生会的门面,她的威信不容有失。今天的事情,虽然情有可原,但也造成了不好的影响。” 她的语气带上了一丝公事公办的意味,“作为惩罚,也作为…嗯…特别的‘辅导’吧。从今天开始,放学后,你需要到学院长室来,进行一个小时的‘特别学习辅导’。” 她故意在“特别”两个字上加重了读音。
“特别…辅导?”秋叶愕然抬头,心里警铃大作。
“没错。”纱希站起身,绕过宽大的办公桌,高跟鞋敲击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而有节奏的“嗒、嗒”声。她带着一阵香风,走到秋叶身边。成熟女性特有的、混合着高级香水与某种难以言喻的诱惑气息瞬间将秋叶包围。
她微微俯身,一只手看似随意地搭在了秋叶坐着的椅背上,身体靠得极近。金灿灿的发丝几乎要拂过秋叶的脸颊,那饱满的胸脯在俯身的动作下,距离秋叶的视线只有咫尺之遥,压迫感十足。温热的、带着甜腻气息的吐息轻轻拂过秋叶的耳廓,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这是命令哦,秋叶君。要好好…接受姐姐的‘辅导’呢。” 那“辅导”二字,在她口中咀嚼得暧昧不清,充满了危险的暗示。
秋叶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头顶,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出胸腔!近距离下,纱希那成熟美艳的脸庞极具冲击力,魅惑的眼神仿佛带着钩子,馥郁的香气和温热的吐息更是如同毒药般侵蚀着他的理智。后背昨夜那诡异的温软触感仿佛又在此刻被唤醒,与眼前这极致成熟的风情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眩晕的、危险的漩涡。一股原始的、属于男性的冲动猛地在小腹处窜起,带着灼烧般的温度!
不行!绝对不行!
冬野哭喊的“变态”!
夏绚刻骨的怒骂“人渣”!
还有…樱那无助恐惧的眼神!
这些画面如同冰水兜头浇下!巨大的羞耻感和强烈的自我厌恶瞬间压倒了那本能的悸动!
“我…我明白了!”秋叶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动作大得带倒了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不敢再看纱希,低着头,几乎是吼出来的,“放学后…我会来的!失礼了!” 说完,他像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一般,头也不回地、近乎狼狈地冲出了那间充满了诱惑与危险的学院长室。
厚重的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香气和纱希饶有兴味的低笑声。秋叶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刚才那一瞬间的冲动和随之而来的巨大恐慌,让他心有余悸。
“真是…可怕的定力呢。” 门内,纱希看着紧闭的房门,指尖轻轻划过自己丰润的红唇,碧眸中闪烁着更加浓厚的兴趣和一丝玩味,“不过…这样才更有趣,不是吗?” 她低低地笑了起来,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回荡。
秋叶浑浑噩噩地挨到了放学。神奈川那如同实质的目光和偶尔轻戳后背的恶作剧,优希那复杂、探究又带着一丝羞愤的眼神(自从认出他后,优希每次看到他,白皙的脸颊都会迅速飞起两抹红晕,然后立刻别开视线),还有周围同学窃窃私语的议论,都让他如坐针毡。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一响,他就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书包,只想立刻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然而,刚冲出教室门,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就拦住了他的去路。
“欧尼酱!”
是冬野。
她背着小书包,鼓着小脸,气呼呼地站在走廊中央,堵住了秋叶的去路。那双总是明亮的大眼睛此刻红红的,肿得像桃子,显然哭过很久。她瞪着秋叶,小脸上写满了委屈、愤怒和浓浓的控诉。
“冬野?”秋叶心里一沉,没想到她会在学校门口堵自己。
“哼!”冬野用力地哼了一声,小拳头攥得紧紧的,“大骗子!变态欧尼酱!我全都知道了!” 她声音带着哭腔,引得周围放学的同学纷纷侧目。
“知道…什么?”秋叶有种不好的预感。
“夏绚姐都告诉我了!”冬野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被背叛的尖锐,“她说你…你昨晚在浴室里欺负她!还…还让她…让她…” 后面的话她似乎羞于启齿,小脸涨得通红,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你还装晕!让春菜姐和夏绚姐都睡在你房间!你…你…你太差劲了!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她吼完,用力跺了跺脚,转身就要跑开。
“冬野!等等!”秋叶急了,伸手想去拉她,“不是那样的!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骗子!变态!”冬野尖叫着甩开他的手,像只受惊的小鹿,飞快地跑掉了,只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
秋叶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看着妹妹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无力感和苦涩。家庭的风暴,终究还是蔓延到了学校。
他失魂落魄地走出教学楼,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天的混乱和压力让他疲惫不堪,只想快点回家。
刚走出校门没多远,一个温婉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秋叶。”
秋叶身体一僵,缓缓转过身。
春菜正俏生生地站在路边的樱花树下,夕阳的金辉给她镀上了一层温柔的光晕。她穿着便服,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多层便当盒,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柔和得体的微笑,仿佛昨夜和今早的一切尴尬都从未发生。
“春菜…姐?”秋叶有些迟疑地开口,心里警铃再次隐隐作响。
“饿了吧?”春菜微笑着走近,将那个沉甸甸的便当盒递到秋叶面前,动作自然得仿佛天经地义,“我看你早上没吃好,特意给你做了便当送来。” 她的声音温柔似水,带着浓浓的关切。
秋叶看着那精致的便当盒,心里却没有半分暖意,反而升起一股寒意。春菜的温柔,此刻在他眼中,更像是一层包裹着毒药的糖衣。他想拒绝,但看着春菜那无懈可击的笑容和温柔的眼神,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只能僵硬地伸出手,接过了那个便当盒。
“谢谢…春菜姐。” 他的声音干涩。
“不客气。”春菜的笑容加深了几分,她抬起手,极其自然地帮秋叶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领,指尖不经意地划过他的脖颈,带来一阵微凉的战栗。“要好好吃饭哦,身体最重要。” 她的目光落在秋叶脸上,那温柔的注视深处,仿佛有某种无形的丝线,正在悄然收紧。
“对了,” 就在秋叶以为可以脱身时,春菜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语气依旧轻柔,却带着一丝不容错辨的深意,“关于昨晚浴室里的事情…” 她微微歪头,笑容纯净无暇,“姐姐我啊,可是都看得一清二楚呢。”
轰!
秋叶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
他猛地抬起头,瞳孔因为极致的惊骇而骤然收缩!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依旧笑得温柔似水的春菜!
她…她看见了?!她看见了什么?!夏绚的…还是…还是她最后对自己做的…?!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手中的便当盒变得无比沉重,仿佛里面装的不是食物,而是随时会引爆的炸弹!
夕阳下,春菜的笑容依旧完美,如同春日里最无害的花朵,却让秋叶感受到了彻骨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