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梁之战,相传为一千六百年前的大梁立国之战,《祖皇考略之建极纪》载有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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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世凶兽猖獗,以人为食。神族林立,多有异能。然残暴不仁,不拯万民于水火,反以百姓为饵食。
诱捕异兽,宠养有加。又以邪药饮常人,使飞天遁地,力格猛兽,然暴戾丧智,不能生育。因无二心,遂编为军,呼为“兽忌军”,言凶兽犹辟易也。其勇冠三军者,谓之“荒灵”。
神族之中,有争国落败,被驱出境者。三五成群,横行江湖。奸淫掳掠,无所不为。虽有慕义之神侠,终不能免万家残破。然正道直行之士,纷然以神武自强,慷慨悲歌之迹,遍传天下。今日坊间所唱,概此梁前五百年间事也。
当是时也,称帝裂土者,数以百计。帝号之滥,亘古未有。
先贤有教: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是嘱以天下为己任也。然梁前之世,百姓不过奴隶、五畜尔。
神族以下,不设法禁。杀盗抢掠,无处控诉。弱者结寨自保,强者独断善恶。故任侠之事,遍行寿疆,亦时势然也。
梁皇祖李乾文,威国人也,世贾。皇祖幼时,其家货通天下。为人慷慨慕义,侠风仙骨。急公好义,一掷千金。无论贵贱,悉友爱之。父言其“不类贾人”。尝以诗仙自比,撰诗属文,冠绝一时。求为师友者,趋之若鹜。
时百国之中,威国为最。杀人以殉,以人赏兽,乃至于荒灵之属,皆成章典。力推盟首,群国拜服。然天道昭昭,终与善人。观皇祖之发迹,愈信茫茫天地,当有真神。
威国成人礼,神族年二十,必亲杀人。若无神力,可选兽,使食御官所供之人,谓之‘礼材’。乾文无神力,亦不欲选兽,遂北上逃匿。
神庭追急,急匿泽中。潜息久之,神思恍惚。梦天女下,授绿石。言以天下托君,醒则不见。唯胸前点绿,翠可见光。
后北出广漠,学于异人,尽得古器之机巧,战法之精粹。于是东游苇原,南抵沧鲸,西访群山,拜谒求学。每有造问,必出所知,无有隐惜。
遂毕结群隐,名重豪侠。其犹善者,苇原羽宫震,沧鲸韩文泰,炎泽司徒昭,并称“寿疆四璧”。羽宫震者,苇原先祖;韩文泰者,心教教主,司徒昭者,火法先师也。
寿疆天盟四十一纪,霸元十五年,群侠相约而起。先此之时,羽宫震布“天命诏”之计,言泰山有仙人授锦,得者为地皇,统百国。又暗与皇祖伪作‘天象’,遂使百帝乱斗。故唱义之时,神族百三十三帝,存者仅八。
神力之中,八帝为最。然互有不谐,使乾文得分击之,灭其六。二帝危亡,终合力,并战群侠于赤梁之野。五战乃败,斩首悬郊,旧时神族遂灭。二帝者,威帝“南宫绰”,云帝“拓跋铎”是也。
……
从客房天顶悬垂而下的金乌烛台上刻着九只金乌,每只金乌驮着一粒烛焰,焰芒有蚕豆大小,房内亮若白昼。
房间四角各有一根朱漆木柱,白色的格子纸配着褐色的榻榻米,显得干净、紧凑、简约,苇原人的风格似乎也凝缩其间。
房中央铺列这一幅书画长卷,有两人隔着长卷相对而坐,另有一人坐在拉门旁边。
陈使白元文刚刚下车不久,还没来得及换便装就赶来赴约了,烛光下的他身着蓝袍,上绣灵鸟天芒纹,天芒鸟是陈国特产,可用于千里传信,陈国使臣服多绣此纹。
“此画上字,书法遒劲,蔚为大观。好啊!好!”
现在的他似乎没有一点儿使臣的体面,上半身几乎趴在榻榻米上,以手抚摸那铺展于眼前的《神祖考略》手抄长卷。喜爱有加,赞不绝口。
旁边的青衣小厮接言道,
“上使好眼力,这可是我家小主废寝忘食所书,放眼寿疆,真迹只此一幅啊!”
“华引,勿要放肆,这里轮不到你说话,退下!”
红宽衣亮银丝的贵公子头戴黒冠,席地而坐,训斥客房一角的随从,那随从跪在客房门边的左角,位于贵公子的左后方。
“是是是,小的知罪!”
那人低着头,边说边起身,拉开外门,匆匆退去。
气氛顿时有些冷场,贵公子回过头来,隔着长卷看向对面的陈使。
“下人失礼,还望见谅。”
“哎呀……无妨、无妨!”
陈使直起身子,连连摆手。
现在已是深夜子时,苇原城庆丰楼的上品客间中,只有这里还亮着光。
由于陈使白元文此前的来信求书心切,羽宫继明特意赶制了这幅书画长卷,手写的楷书背后点缀着“赤梁烟山图”,是用碳棒烤制而绘,意境恢弘开阔,当属书画珍品。
“早闻二皇子书画俱佳,今能得赐墨宝,真是受宠若惊。下官定当珍藏此物,以作纪念。”
“舞文弄墨而已,算不了什么。”
羽宫继明微微一笑,自得的神情里,似乎有几分忧郁。
“哎——莫要如此说,苇原今后当需文治之主,此任舍君其谁?”
白元文似乎猜中了羽宫继明的心思。只见对面的贵公子连连叹声,似有不甘。
“蒙上使抬爱,这苇原之主,家父早有定议,莫要开玩笑了。”
“废长立幼,虽是取祸之道。但大皇子在梁为官,常年不在国主左右,其母又早亡。哪似您膝前尽孝,太夫人又备受宠爱。事有权变,以今日之势论之,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白元文煽风点火,却正中羽宫继明的下怀。
“果能如此,日后必当报之。”
“哈哈哈哈……好!上酒!”
深夜,笑声在庆丰楼的上层游荡许久,开怀畅饮一番后,陈使驱车归馆舍,羽宫继明也打道回府。
蹄铁磕碰在青石街道上,锵锵的锐音里隐藏着不安的种子。
羽宫继明哪里知道,陈国朝堂上早已敲定了入侵苇原的国策。异域番僧也好,求书的陈使也罢,名为参拜神女,实则来者不善。
明天就是那为期64天的列国参拜了,图穷匕见,正在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