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火法”,有众多流派。御火术为其中之一,可以用意念改造火的形状,增加火的威力。但要实现这两种效果却又有万般门道。
有借助器物药材的,也有打磨意念强度的,还有各种其他手段,非止一门一派。今日要比的“空相火”之所以为火法的基础,就是因为此法毫无依凭,全仗意念,要凭空“生火”,凭空“塑火”,为火法之中“觉火”之第一步。
羽宫祀疆之所以选取伪造“火法”,一是因为这种神力确实强大,二便是因为它流派众多,错综复杂,万一失手被人识破,有凉子这个火法大家在,也好辩驳。
高台与众人之间,是一片用于演出的空地,十分宽敞。现在羽宫音和明觉各据一端,大堂之上,静得能听到呼吸声。
那和尚早知内情,所以毫无顾虑。只见他双手合十,冥神默念,两侧顿时噼啪作响。
虚空之中,竟浮出两团拳头大小的红焰,一左一右。且火势不断变大,渐渐聚成水盆大小。深红的焰心周边是金灿灿的火舌,吞噬着空气,扭曲了空间。
“出!”
两团火球应声而去,肆虐着盘旋而进,直逼羽宫音。呼啸之中,尾迹处飘飞的金粉纷纷扬扬,如一条疾冲直进的火龙。
而羽宫音一动不动,就看着那火球飞过来,直到扑面而来的一刻,红袖一挥,冲荡而来的火球顿时变了形状!
羽宫音仿佛被一个看不见的巨大球壳罩住了。那变了形的火球四散开来,最终化为围着羽宫音转圈儿的三条火线,上下翻飞,勾勒出了包着羽宫音的无形“球壳”。
原本杀气腾腾的两道火球顿时变成了温和听话的三条小“火蛇”!
“不可能!你……”
明觉指着羽宫音,话到嘴边却被憋住了,耳边想起了前天夜里的话,
“羽宫祀疆深得人心,你偏偏又没有证据,直接揭穿只会让众人误以为你在胡扯,那可就真是人人喊打了!唯一的做法就是让羽宫音当众出丑!”
想说却不敢说,这让明觉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伸出来的食指颤抖不已,指尖处的羽宫音则面无表情……似乎在看空气。
原本打算用这两道火球烧了她的红衣,让这小姑娘跪地求饶。哪成想自己反倒变成了人家展示手段的开胃菜!
他一个久居化外的出家人,哪里知道此时和他切磋的人乃是苇原国不世出的神女——羽宫凉子。
凉子婆婆此时端坐台上,正缓缓举起酒盅,面带微笑,显得从容不迫。
恼羞成怒的明觉杀机顿起,干脆大袖一挥,扎稳马步,双手举空,运气吐纳,喊声若雷!
只见他头顶上迅速凝结出一片巨大的火云。其间似乎真的有雷电闪烁,走若游龙。此刻他脸上青筋暴起,显得痛苦异常。
待到那团火云膨胀到极限,明觉双手齐挥,如同抛出了一块千斤重的巨石,顿时如释重负。
而那火云就像聚积已久的雨云,终于攒到了一个无法在空中漂浮的体量,如同倾盆一般,混着股股电流,朝羽宫音咆哮而去。
电与火的瀑布一时间吞噬了这红衣女子,势不可挡的奔流直接撞到了羽宫音身后十米开外的宫墙上!木制的格子门一触即溃,喷门而出洪流霎时间一泻千里。
众人惊慌失措,不少人趴在地上,抱着头,被吓得不能动弹。
大约一刻左右,火云倾泻殆尽,羽宫音身后的几道宫墙都被轰开……形成了一个个巨洞。
但火势似乎没有蔓延,只剩零散一地的碎木还燃着火星。但火云所过之处,烟尘滚滚,已经不是开宴会的气氛了。
明觉喘着粗气,似乎很是疲惫,好久才抬起头来……只见对面的羽宫音仍被那“罩子”包着,但那游动的“火蛇”不再是三条,而是成百上千。
羽宫音依然面无表情,只是目光多了几分阴冷,她朝着明觉缓缓抬手……弹了一下手指。
瞬时间,万蛇齐出,而且来势迅猛,让明觉措手不及!
“啊!!”
狂暴的火蛇瞬间包住了黑衣,一个痛苦的身影跪倒在地,挣扎了几下,便再也不能动弹了。
火焰褪尽后,一个黑炭般的躯壳跪在地上,做仰头大喝状……只是再没有了生气。
众人渐渐抬起头来观望,陈使白元文端坐案头,望着明觉的残躯。一言不发,面色凝重。
“让各位扫兴了。不过我苇原被人步步紧逼,实属无奈。”
羽宫祀疆一边说着,一边大袖一挥,指向明觉的残躯。
“此人先动杀机,全无切磋之意,各位亲眼所见!列国毕集之日,辱我神女,毁我神宫,请列位做个见证。”
说罢起身离座,拱手而拜。
“此言非虚!”
“不错!臭和尚死得应该!”
……
七嘴八舌的档口,那陈商领队再也按耐不住,离开坐席,大步走到直通高台的红毯上,刚要出口,却被白元文厉声叫住。
“回来!”
那身着虎纹黑袍的商队首领看向白元文,面色焦急,
“如此一来,我如何向陈王交代?”
“他自己掂不清轻重,丧了性命,交代什么?”
白元文言罢起身,对羽宫祀疆躬身拜谢道。
“大君说得是,此次是我考虑不周,带这癫和尚赴宴,以后定当登门拜访,前来请罪。”
他一边说着,一边微微抬眼,偷偷看着羽宫音缓步走上高台,直到目光碰到端坐台上的羽宫凉子……若有所思。
陈商看向明觉的尸体,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默默回到了白元文身后的席位上。
“那就不必了,请陈王不要见怪才好。”
羽宫祀疆语气冰冷。
“各位。”
年过八旬的羽宫凉子则缓缓起身,
“今日让各位受惊了。神女参拜由来已久,确实未有今日之事。我苇原向来好客,但若来者不善,也绝不会束手就擒。不过苇原神女千百年传承,确实不该擅行杀戮,老身回去以后一定严加管教,定不让小女惊扰四邻。这杯酒,老身向诸位赔罪。”
言罢拱手举杯,
众人此时差不多已恢复过来,也纷纷在座上举杯回应。
宫墙旁边的院众忙着清理残渣,宴会又持续了一会儿。
只是刚才一阵火烧烟熏,伤了宫墙外等候的乐师和舞女,所以便没有了乐舞助兴,最终只能不尽欢而散。
但想必苇原羽宫音的“威名”,已经打下了基础。
离开鸣天神社的路上,白元文的身子随着车身摇晃,闭目陷入沉思。
明觉虽然没有证据,但他总觉得此事蹊跷。可就算羽宫音毫无神力,只要那台上的羽宫凉子一日尚在,恐怕陈国就一日难以施展。
既然正面难攻,试试“旁敲侧击”……或许会有奇效也说不定?
车轮吱呀作响,这月夜归途中,陈国使团可谓形单影只,让他本人清静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