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贺仪过七日时,苇原城内经历了一阵叛乱,但很快就平息了。
传言神卫营营统田中靖造反,二皇子羽宫继明矫太宰诏,生擒其人。城内百姓颇感怪异的是,一直以来从不抛头露面的二皇子这次竟然走到了台面上。
又过三日,苇原城内开始戒严,外地商人多被驱逐,市里一片萧条,“苇原集”彻底熄火。
苇原宫城之内,丽姬夫人和国主之母焦头烂额,送去武皇山了解实情的人没一个回来的。
宫室之间,一片死寂,朝仪全无。而且从今天起,所有宫中人员,一概禁止出入。外有甲兵看守,内有卫兵巡看,简直插翅难飞。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继明为什么不来见我?太宰大人现又在何处?”丽姬夫人在房里踱来踱去,侍女天野原在旁伺候,良久方才言语,
“昭元亲王此时可能并不在苇原城内,甚至……并不想见您。”
丽姬夫人叹了口气,终于坐了下来,金色绸缎在阳光下不安地闪动着。
“难道真像你说的……他,他囚禁了群臣?”
天野原回到,
“卑职的线人就在鸣天神社,前段时间曾向大君汇报二皇子和陈使白元文来往的动向,被二皇子识破……现在也困在鸣天神社,生死未卜。前些天卑职曾暗登天守阁,武皇山处寥无人烟,根本不像是在举行庆典仪式。两天前,有飞鸽传书传来线报……证实了卑职的猜测。”
“若真如此,那该如何是好?倘若等大君回来,我儿岂不是难逃一死了?”
丽姬夫人语气焦急。
“事已至此,主人就不要过度忧虑了,还请养好身体,静守待变。”
天野原向丽姬夫人行跪拜礼后转身出房,合上房门。她行进在内宫回廊之间,走路几乎毫无声息。
没能及时向大君通风报信,是她的失职,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羽宫继明和商人往来……竟是在筹划这等大逆不道之事!不仅是她,苇原众臣也都把他当孩子看,甚至默认他是个纨绔子弟。
现在想来,大家似乎都有些轻看这位“贵公子”了。
毕竟是侍奉丽姬夫人的官职,天野原这一路畅通无阻,终于走进一处宫内庭园,停下匆匆的脚步。
四周回廊内,十步一卫士,她对这些从未见过面的士兵笑了笑,微微点头,然后俯下身去喂鸟。
没人注意到……她右手手心里的一捧黄米中,有颗不大也不小的白丸。
只见众鸟之中,一只红喙白羽,黑翅黑尾的胖鸟摇头晃脑地走过来,顺势叼了过去!
沙沙沙沙——
这只胖鸟就这样混在振翼而飞的鸟群之中,冲着远天白云飞去。
……
再往前走十里左右,便是扼守苇原南面的青峰关了,羽宫祀疆勒马高岗之上,远眺群山叠嶂,表情严肃冷峻。
他此行带回来八千兵马。
原本是打算留给浅川明一千兵守城,自己则带着余下人马速回苇原。想不到浅川明不仅不要兵,反而执意要求羽宫祀疆从附近城池再征调四千人马,凑出一支大军。
“若诚如梁开晋所说,那羽宫继明现在恐怕兵不下一万五千。就算兵力分散,据险固守,也不容易攻下来。灵岩及附近诸城皆属边镇,长年警备,兵员更优,主公以此处兵马讨逆,或可占优!”
浅川明的谏言回荡在耳畔。
刚刚探马来报,梁开晋带领四千人马,已达天关城。果不其然,虎翼营也失守了。梁开晋关下搦战,连斩二将,那守将便闭门不出,任凭他关下挑衅,也绝不出战……如今正在僵持之中。
羽宫祀疆驻马于此,沉吟良久,不禁感慨万分。
想不到能把他逼到这一步的……竟是自己最看不起的次子。
现在他只能寄望于城内人心不稳,再度生变。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引大队人马直抵青峰关城下,神思恍惚之间,看这巍巍关城,竟然恍如隔世。
他原以为加藤勇会出现在城墙之上,已经准备好痛骂他一顿,也挫挫这奸贼的锐气,想不到……羽宫继明白衣高冠,竟然早在城墙上等候多时了!
羽宫祀疆一阵急火攻心,抖索着抬起马鞭,许久不能言语,
“逆子!!尚有颜面见我乎?!”
喊声如雷,响震山峦。
羽宫继明不为所动,迎风逆立于高墙之上,大笑着说道,
“父王年事已高,远来不易。不若上城稍歇,息去兵革。我登基之日,愿尊您为上皇,从此不必再理俗务,一家人其乐融融,优哉游哉,岂不美哉?”
“混账!!”
羽宫祀疆忍不住破口大骂。
“你……你作乱犯上,里通外国,现在还想囚禁我不成?除了浪人奸贼,朝中正臣,能有一人应你否?竟然妄想夺得大位!你现在投降,我还可以留你一条性命。”
想不到一向狭隘的羽宫继明不慌不恼,竟然张开双臂,从容而言,
“现如今,群臣齐集武皇山,我不日即将登位践祚,何来叛逆之说?你若不投降,纵然有父子之实,我也不能因私情而废国事。”
言罢大袖向下一挥,城上顿时万矢齐发。
“退后!”
祀疆一边大喊,一边拔转长刀,拨开箭矢。
一场恶战看来是免不了的了。
与此同时,苇原城外静德庵内,一骑女卫飞奔而出,径往大梁而去。
羽宫凉子接到天野原的信后,急火攻心,吐血不止。却仍旧强忍病痛,抱病疾书,令亲随送往北梁前线羽宫真夫妇处,命二人迅速赶往武皇山,讨平奸贼。
而千里之遥的苇原之南,陈国北疆,文官出身的白元文刚刚领命不久,负责经略北陈军务。他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大举调兵于陈国望北城,粮草辎重,不绝于路。
而且他一反以往心思缜密,做事谨慎的常态,扬言要直取灵岩,荡平苇原。因为他知道,他的“好盟友”,羽宫继明已经夺取了苇原城,羽宫祀疆现如今自顾不暇,面前的灵岩几近孤城。
城主野田俊雄和参议浅川明忧心忡忡地盯着眼前战图,城外战云密布,闪雷游舞。苇原之乱,已迫在眉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