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梁国特使

作者:云城鄙人 更新时间:2024/9/6 21:03:06 字数:3051

八月初三,火流星坠,声若龙吟。

青峰关守将加藤勇将苇原国主,羽宫祀疆挡在城外已近半月。自城上父子反目至今,昭元亲王再没给青峰关下过一道诏令,城内也迟迟没有新君即位的消息。直到明亮的星辰尾迹划破夜空,士兵的惊呼声惊醒了刚刚入睡的加藤勇……一股不详的预感开始笼罩在他的心头。

加藤勇星夜登城,在渐渐衰减的雨势中向苇原城方向看去。黑影幢幢的山野之上,雷光仍在天边不时闪烁,照亮起伏如龙的山脊。

在城楼另一面,羽宫祀疆营盘如铁。

数十年经营,未有大过,自然也沦落不到众叛亲离的地步。倒是加藤勇自己……眼瞅着即将送走春秋鼎盛的年纪,却寸功未立,漂泊无依。

羽宫继明给了他豪赌一把的机会。只是赌输了的代价,他还未来得及细想。

转瞬即逝的火流星和骚动的兵丁让他开始思考退路。直觉告诉他……处境并不乐观。

双手抚摸着坚硬冰冷的城砖,披在身上的羽织随风摆舞。他闭目于暗夜,任由碎雨拍溅着沧桑的脸。

是开城出降,任由处置?还是趁夜撤兵,匿形群山?亦或……轻装简从,伺机再起?

虽然没有确切的消息,但他已经开始胡思乱想了。

突然,伴随着亮目的闪光,一个人影赫然出现在他右手边不远的城砖上。

“什么人?”

加藤勇立刻按刀相向,他将大部分兵力都配置到直面羽宫祀疆的一侧,这里不可能有人。

只见那人屹立于风雨之中,踩着城砖俯视他,眼神冰冷,目光倨傲。加藤勇的胸部刚好没过城砖,两人一上一下,时隐时现于暗雨闪电中。

“我不多说。快逃吧!你的主子已经废了。”

加藤勇刚要开口相问,那人便飞下城头,袅袅余音依稀可闻,

“……无涯梦里无涯乡,无涯乡里……”

加藤勇自城楼下望,只剩下空空山原。

翌日初晨,青峰关守将加藤勇消失了。城内群龙无首,相约而降。梁开晋向天关城射入劝降书,直言加藤勇已弃兵而逃。城内人心不稳,加藤勇副将被手下暗杀,天关城被攻克。

羽宫祀疆当日便率兵入关,直抵苇原城。

此次内乱连折两员大将,一名礼官,神卫营六队全军覆没,羽宫祀疆盛怒未息,将二皇子羽宫继明打入死牢,择日斩首祭天。

但影响最恶劣的……莫过于被拆穿了的“假神女”——羽宫音。虽然苇原群臣缄口不语,羽宫祀疆却不能熟视无睹。他打算下一道“罪己诏”,表明自己为苇原考虑的良苦用心,可老太宰井上悠仁却拦住了他。

“君上纵使赤诚一片,奈何天下将乱,无威不足立。”

羽宫祀疆沉吟良久,

“我若就此不提,岂不是明摆着心虚?”

井上悠仁在坐上徐徐回到,

“责叛臣之诏可发,罪己之诏则万不可发。神女之威力,乃羽宫家震慑天下之物。君上一旦罪己,明示羽宫音无神力,则寿疆必乱。莫不如自作解释,毕竟是自家之物,他方无从得证,真假难辨之中,我苇原尚能有名义上的威慑。或说她大器晚成,或说她有大神通,能舞星杀贼,甚至可以说羽宫继明胡言乱语,鬼迷心窍……总之要把水搅浑,让外部难以判断真伪。天下则不至于骤乱,群臣也不敢生异心,我苇原也有时间从容准备。”

羽宫祀疆点了点头,不禁深以为然。

不久之后,一道诏书传出了荒御宫,昭示百姓。诏书中说羽宫继明大逆不道,胡言乱语。而羽宫音年纪尚轻,无法将神力驾驭纯熟,才使其有机可乘。

与此同时,苇原城里传闻骤起。有人说羽宫音不止会火法,还能摘星唤月,这是不世出的神力,可谓天女下凡!还有人说她仁慈友爱,不忍骨肉相残,才让羽宫继明得以嚣张跋扈,直到他烹了千田尚信,实在忍无可忍,终于用陨石砸断了他的双腿,狠狠地惩罚了他。当然也有人说她根本就是个普通少女,并无神力……一时间沸沸嚷嚷,众说纷纭,真假难辨。

总之有功必赏,有罪必罚,不在话下。苇原人各归其位,也渐渐恢复了往日秩序。

就在羽宫祀疆腾出手来,打算解决灵岩城压力时……一个出人意料的消息被快马加鞭的骑卫带入了苇原城。

梁国三司之一——匡正司派来使者,正候在青峰关外,已奉上梁国诏书,等待着国主羽宫祀疆的准入令。

此时此刻,匡正司特使,凌仪虽然表面上平静如水,内心却抑制不住地一阵狂喜。他只觉眼前青峰关外的山山水水都是那么的可爱动人。

梁国匡正司,其职责乃是“清理异象,评断善恶,臧否人物。”虽然作为三司之一,地位高高在上,但与其他二司相比,并无太大实权。这一点,从职责上便可窥见端倪。

这里面多是一些顽固守旧的老头子,像凌仪这样的青年人,可谓少之又少。再加上凌仪本人生性轻佻,不拘小节,不仅是匡正司,即便放眼三司,也绝对称得上“异类”。

他原本属于同为三司之一的“搜神司”,为人酷爱钻研异术,而且善为巧工,可以说正得其所。因为搜神司的职责便是“归纳神能,集结巧工,开发神器。”

只不过他惹恼了搜神司里的大人物,让人弄了一手“明升暗降”,随便给了一个有名无实的“特使虚衔”,便把他打发到“匡正司”养老。

三司看得上眼的“异象”和“人物”……其实百年都不一定出一个。匡正司内的藏书案卷大多泛黄,除了几个老头子走路虎虎生风,皓首穷经,打下手的多是皇亲国戚或富家子弟。有的是攒个经验就走,有的则是本本分分地领取一份薪俸。

对于没有任何背景,单凭钻研能力进入三司的凌仪而言,三十多岁的年纪被发配到这里,无异于处刑。

可谁让他说“长生药”有毒来着?

千载帝室,长生梦几乎刻到骨子里。虽然一直没什么进展,但年年都由“搜神司”进贡长生药,这一点已成梁国惯例。

所以当黑袍大首领听到凌仪侃侃而谈“长生水有毒”时,那金面具的背后乃是一张阴冷得足以杀人的老脸。

当时在“搜神司”府衙大堂之上,“搜神司”的一司之长——老国师,褚良就坐在堂上。一张金面具始终盯着他,宽大的黑袍一动不动,直到凌仪对围拢而坐的众门徒说完自己的理由,褚良国师才用平静如水般的语气徐徐言道:

“年轻还是太气盛,太激进……关于长生药,‘匡正司’有很多古籍,你就去那儿看看也好,一定会茅塞顿开的。”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凌仪便踏入了匡正司的大门。不过刚进门时,凌仪还是很高兴的,毕竟升了官儿!而且他也确实对“异象”感兴趣。什么“长生药”的事,不想也罢。

在前程的问题上,他不那么执着。如若他很在意前程,便不会将自己的想法直言不讳地说给老国师和众人听。长生药这种事更像是政治任务……敷衍一下也就过去了,犯不着跟上头顶着来。

可在奇技淫巧的问题上便不一样了。

他看过那药方的成分,虽然都是绝品灵药,益寿延年……但有的药物组合在熬制加热的过程中会产生毒素,他曾经跟启蒙师父学过。

因为他知道,所以他要说,没别的理由,没别的想法。

……

“匡正司的前辈也算得上见多识广,您说说,这么些年来有啥‘异象’,也让晚辈我开开眼。”

虽然级别比对方高,但凌仪一进门就十分谦逊,缠着一个看上去好说话的胖老哥聊了半天。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长廊内,凌仪怀里捧得都是胖老哥要拿的古书。而前面的胖老哥在正午时分伸了一个像是刚睡醒的懒腰,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吐字不清地说道。

“我也进来二十年了,哪见过什么异象。你要看异象,那怀里捧得就是了嘛。”

凌仪看了看怀里那破破烂烂的古书。

“二十年没异象?!那咱们的使者岂不是都领空饷?去哪里出差呢?”

他想起了自己匡正司“特使”的身份。

“出差?!”

胖老哥像是没听过这个词似的,突然回过身来直勾勾地瞅着凌仪,眼神里渐渐生出一丝同情。

“哈哈!别逗了。”

言罢便冲着凌仪不屑地摆了摆手,白色宽袍随风轻舞,转身后便沿着长廊快步走去,看上去轻盈而矫健,终于消失于拐角处的廊柱下。

只留下书卷满怀的凌仪呆立在那儿,于风中凌乱不堪。

可巧不巧?!就在他进入匡正司不久,天上掉星星了!

还是红彤彤的火流星!还正好掉在了友邦苇原国内!

匡正司里一堆受不了颠簸之苦的老骨头顿时把三十来岁的凌仪当成了宝。

所以此时此刻,他当然心里乐开了花儿。

想看的异象有了,还是“天象”级别的!而且顺道还能立一功,攒些任职经验下来。

山原秋色烂漫,爽风怡人。真真是美哉!美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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