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不用吗?”
“嗯。”
“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有这个能力,只要你想,我们可以开创一个新时代,扫除一直以来欺辱你的所有不公。”
“嗯……不过还是算了。”
“我除了你,不会保护任何人,我把我知道的都跟你说了,无奈你始终守着那个界限……相信我,其他人绝不会像你这么守规矩的。这样下去你只有被淹死在洪流里。虚离界的时代早晚都会来临的,你什么的都阻止不了!”
一个浮游的青蓝色光团在他周围飘来飘去,焦急时变成橘色,甚至红色,时而散成数团,包绕着他的周身上下,时而合为一处,悬坠在他的头顶。
他穿着戴帽子的黑色夹克,宽大的棕褐色裤子随着平稳的步伐不停摆动,双手插在裤兜里。
终于,男子停下来,对着隆冬夜空呼出了一口气。夜晚的大都市闪烁着五光十色的霓虹,除了他自己,没人看得见这化入黑暗的热流。
他把黑色帽子脱掉,自顾自地说道,
“那是你们那边的事了,不要来烦我。最近很不安全,你不要四处乱跑。亡灵又不止你一个。”
“哼!!我不理你啦!”
青蓝色的光球化作黑色的旋涡,瞬间熄灭。
男人停顿了一会儿,不过马上又带上自己的黑帽子,然后缓缓行进于人流中,丝毫不顾他周围的那几双异样的眼睛。
他已经习惯了,在旁人看来,他只是在自言自语……像一个精神病患者。
嘈杂的车水马龙和热闹的音乐响彻天际,徘徊于大楼之间。
囚仙的头四十年经常与此景为伴。
他不知道自己沉睡了多久。不过据他的调查来看,到现在为止……他至少清醒着渡过了千年的岁月。
他早忘了自己在俗世的姓名了。那个少女的幽灵现在还跟着他,不过唤醒他的妖祖似乎认为少女是“神仙”,不是幽灵,所以给了他一个新名字——“囚仙”。
他理解为神仙的囚笼,亦或神仙的囚徒。
……
现在,狼渊拿着囚仙那仅剩一只的胳膊,飞闪于深秋的林木之间。胳膊断面处不断冒出膨胀的细胞团,
“混账!!”
狼渊低声咒骂着,自己的状态也好不到哪儿去,可以说遍体鳞伤。
凉子的突然出现是他们未曾预料的变数。
“再坚持一下,羽宫真也受伤了,应该追不上我们。”
囚仙安慰他道。
狼渊却还没消气,从枝干上弹开时惊鸟四散,只留下晃动的枝杈摆舞于风中。
“除了死相佛,我们都受了不轻的伤。无涯客和涂山舞那里似乎发生了意外……你知道雷脉、赤刀吗?”
扑通,这两个词让狼渊定到了树枝上,一动不动。
和其他的妖怪不一样,囚仙被唤醒时有很多妖界的事并不很熟悉,所以对他的问题,狼渊并不感到吃惊。
但对于“雷脉”和“赤刀”,狼渊至今仍心有余悸。
“怎么了?”
狼渊的沉默让囚仙很好奇,
“没什么,只是觉得妖祖可能会感兴趣。他和那两样东西几乎诞生在同一时期……都是老古董了。只是当时妖祖还不是妖祖,很弱小。”
“那两样东西很厉害?”
“当时可还没有大梁国的搜神司,所以那可是仅有的能让妖怪闻风丧胆的法宝。不过放在今天……或许没什么稀奇的了。”
“那我们……真的要去打梁国?”
囚仙的疑问很纯粹,他不像其他妖怪一样唯妖祖马首是瞻。现代人的思维还残留在他的意识里……有着妖怪罕有的自主理性。
“妖祖曾说,我们遇到了亘古未有的绝佳时机。”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向灰暗的天空深处,似乎要抑制不住地狂吼,
“我们都该信他”。
言罢飞身一跃,带着囚仙奔赴陈国边境。
……
梁纪建元三十一年九月,苇原国受妖众奇袭,失镇社神器,天驹河狱及鸣天神社损伤惨重,苇原宫宫室大坏。
时已至深夜,羽宫祀疆坐于荒御宫内……没人知道他在这儿。
外面陆续有车马经过时磕碰石板的声响,宫人侍卫都在处理残破的砖瓦和木料。
荒御宫内则连烛火都没有,空荡荡的大殿里只有左右分列的几根庭柱,还有被月光照得发白的地板。
细密的窗纹把外面的月光好好梳理了一番,投到地上时形成方圆叠加的影子。
荒御宫地势很高,外面的松明照不到这里,只有一层银纱披在羽宫祀疆肩上。
玄麒图幽暗深邃,脚下是疲惫的羽宫祀疆,几乎瘫倒在玄蛟座里。
“人与妖之间的规矩……也破了。”
他小声嘀咕着。
不只是危在旦夕的苇原国,羽宫祀疆嗅到了一股笼罩在整个寿疆上空的不祥之味。
其实之前他就隐约有这种感觉。
在他很小的时候,他还能听到很多外乡的异能者跟他讲人与妖共存的故事,还能听到父亲与其他各国使臣辩论异能者不许参与国家战争的禁忌。
以及与灭妖相比,更注重保护自身安全的关于法器的争论……可现在,这种气氛已经消失很久了。
不知何时开始,北方蛮族的入侵变得凌厉凶狠。大梁即使获胜,也只能惨胜。而对面的帮手则似乎源源不断,连羽宫真都被借了出去。
不知何时开始,包括苇原在内,即便是疆域最小的蕞尔之国,也开始极尽所能地网罗异术,热衷练兵。
还有很明确地知道是从此刻开始的……妖众势力的入侵。
“神能者不以图国残民”的古训,已成了遥远的神话。
与当时诸人定下此约的雷剑仙早已作古,还有那些能守规矩的势力,都在不断瓦解、弱化、消失。
羽宫祀疆搞不明白是什么情况。
但现在,他可以确定的是,一个不好的头已经开了。
“吾等与陈王约,分得天下而治之。”
狼渊的怒喝此刻回荡在他的耳畔。
断桑之地与苇原本属一脉。早在羽宫震开始,当时还算温和的妖国就听命于苇原,互为友邦。
但后来梁国朝堂对于妖的态度不断发生变化,应对妖的法器也越来越有效而狠厉。羽宫家也渐渐开始疏远断桑妖国……直到如今这般,老死不相往来。
在被斩尽杀绝之前,与寿疆强国陈国联合,搏一个出路,对目前渐进空国的断桑来说,并不是下策。
所以以此次陈王拜妖为引,今后发生在寿疆的战争……真可谓吉凶难料。
他微微闭上眼睛,略感头疼。
“练兵是远远不够的,而且陈国似乎不打算给他准备的时间了。”
他数了数手下能用的异能者,目前能参战的……可以说一双手都数得过来。
遣使求援、诸城集兵、广募异士,这几件事必须同时做。
总而言之,南陲之战,迫在眉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