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鱼一字字地把天上的金字背出来，背到半途时羽宫真大惊失色，
“这是……‘天命诏’？”
“哈哈，不错！”于是竟一气呵成。背到最后，还不忘对羽宫真说道，
“你倒听了不少。”
羽宫真倒吸一口冷气，心有余悸地说道，
“若是天监年间……时间上倒也对得上。”
“怎么了？”羽宫音看着母亲，忧心地问道，
“天监八年，梁冥帝身亡，大梁国曾有大量流民乘势而起，用的就是‘天命诏’。说的是李家天下将亡，鼎器更易，有德者居之。当时神能者还没有消失殆尽，不少藏在暗处的人看准了时机，打算宰割天下。这股暴乱花费了梁文帝足足十年的时间，才终于平息。”
“难道寿疆的这股暴乱也和天树有关？”羽宫音也不禁心里一惊，
“岂止是有关。”朱鱼接言到，
“上起天界，下应人间。天乱则人必乱。”
说到此处，朱鱼又看向羽宫真，
“你可还记得当时引发此事的寿疆天象？”
羽宫真低头沉思，忽然玉唇微启，恍然大悟道，
“西南地震，死伤无数，传闻沧鲸之海，为之下沉一丈。”
“不错。”
朱鱼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神木起天枢，混元再造工。万族扶摇起，星语遗悲风。这首诗知道的人可不多。如来走后，天树在辰灵子和白驼等一众妖灵的攻打下逃之夭夭，飞上了天，连根拔起之地，何止方圆百里……谁也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了。或许就这么在天上飘着，也或许落到了别处。”
轩辕烈一直默然不语，因为朱鱼的话和他梦中所忆……略有差别。
首先是梦中穿梭于战场的武士和异兽，他们的背景不是在大漠，而是现代化的钢铁都市，甚至偶尔可以看到战机和坦克等旧式武器，并不是什么大漠里的“神妖大战”。
其次是那些异兽……明显不是飞禽走兽等等可以区分的种属……准确来说，更像是星际恐怖片里的异形。
除了天树的形状，轩辕烈还是觉得这不是他要找的故乡。不过……他们的形状实在是太像了。
正在胡思乱想之间，朱鱼继续说道，
“可惜了张家满门忠烈，竟落得个父亡子逃。我等又岂能没有报应？”
……
大战将起，辰灵子被一只凤凰引出天树，将张元礼带出沙漠，来到了大梁边界的一处荒山。他们曾经走过这里，附近也有熟悉的人家。
辰灵子放下张元礼，又把一个小巧的木盒放到他手上，对着他下跪叩首道，
“我辰灵子等逆天之辈对不起你张家，你父亲恐怕此时已经不在人世了。”
张元礼如痴似呆，却被这一句话惊得一震，
“这……这却是怎讲？你们……你们这一路千辛万苦，现如今却杀神杀佛……究竟要干什么？”
辰灵子抬起头来，闭目长叹，
“若不是你，我们到不了天树。至于人间冤孽，这一路走来，张贤弟也应该深知了。话虽如此，为救天下而害一人，正道所不为，我等如今只能算是邪魔外道，只是这邪道也毕竟有邪道的道。多说无益，这木盒之内……便是我等对你的报偿。”
言罢，飞身而去，独留张元礼在断崖之上，只闻天上高声语曰：
“有缘来世再见，若能重逢，我辰灵子必当为牛为马，为君执鞭跨蹬，生死相随！”
只留下个如痴似呆的张元礼，看着此时远不同于天树的和蔼云霓，望之出神。
……
“那盒子里是什么？”轩辕烈好奇地问道，
“没有人知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寿疆此后的变化，这也是为什么我说……此事后，梁国不再是梁国，人间不再是人间。”
洞顶的水滴滴落到坛下的浅滩之中，传来的声音清晰可闻，
“梁国不仅可以断人生死，还可以断人轮回。永世为奴，或永世富贵……都不再遥不可及。就比如说我朱鱼……这千百年来，你知道我是怎么过的吗？”
朱鱼指着自己，语气里蕴含着一股癫狂，
“我做过苍蝇、做过待宰的猪、也做过十恶不赦的人……不过我始终没能忘掉我的过去，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逃避大梁国的追捕。”
至此，轩辕烈不得不认为朱鱼已经疯了。
“你一定认为我疯了！”
朱鱼恼怒地指着轩辕烈，
“我现在就告诉你真相！！我没有疯！！”
朱鱼猛地冲过来，四肢做脚，扑到轩辕烈跟前，轩辕烈不禁后退一步。
“梁文帝启用了张元礼，张元礼靠着那个木盒子里的东西重塑了伏命司’，掌管了人间的生死轮回！！”
忽然，羽宫真飞到石坛上，用腿卡住了朱鱼的脖子，把他死死按在身下，厉声喝到，
“说！宵帝神镜在哪儿！！”
朱鱼用力挣扎着，却无济于事，由于接不上气，疯狂的笑声里还夹着咳嗽，
“看我清醒了就要抢？哪那么容易，我不告诉你，而且我有时候知道，还有时候不知道！嘿嘿！最后一面镜子了，留着它我才能活命！！有了它，张元礼又算什么，你们谁抓我我都不怕！哈哈哈！”
洞窟里回旋着狰狞的笑声，仿佛恶毒的诅咒，伴着点点水滴，滴在三人凌乱的心里。
“伏命司”，自大梁建国伊始，他的使命就是讨伐不服从大梁的神能者和妖灵异兽。直到现在，他的另一个职能被三个异国人听去了。
其实在这千年里，朱鱼不知道跟多少人讲过这个故事。但如同此时此刻般倾听他讲故事，把他所说的几乎一切都当真的……或许只有这三个人。有的时候机缘巧合就是这样。
因为时代，因为场景，因为人的不同，因为每个人的背景……故事不同，已经死了的真相真有可能在不经意间复活。
这会使已经死去的文字或话语活过来，重新具备震撼人心或搅动风云的力量。
梁国建元三十一年九月十九，一个风和日丽而又平淡无奇的日子。这一天注定不会为历史所记载，因为这一天实在没发生什么大事。但就像从洞顶跌落水中的水滴一样，一圈涟漪已经微微绽开了。
如同第一只振翅的蝴蝶，这一天成为了一场风暴的“始作俑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