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竹能掌握的唯一法术——御空术,并没有其他两位同伴熟练。
他只能投入全副精力控御着巨大身躯的飞行路径,将将躲过囚仙的光弹。
囚仙裸露的上身绽开多处细小的空洞,从中流溢出五颜六色的光路,在空中编织成炫彩的“斗篷”,将三者包入其中。
胡竹一马当先,用玄铁开山斧四处隔档,灵虚子藏身其后,慢慢跟进,并在抵进囚仙数尺远的距离内突然从胡竹背后跳出,指尖锐气如刃面般削过,囚仙顿时被拦腰斩断。
幽行右肩膀上方的黑洞中顷刻飞出两只四米长的猛禽,金爪赤目而蓝喙。一时间白羽飞空,飘如落玉。
二禽从左右两侧飞向囚仙断躯,又飞别将囚仙的两部分衔住,干脆利索地吞入腹中。
“这回让你骨头都不剩,看你还怎么长!”
幽行斩钉截铁地说着,又顺势张开双臂,在空中划出一圈,然后合十胸前,轻声念咒。
于是两只飞禽纷纷飞回刚刚的黑洞。
灵虚子和胡竹屏息凝神,将信将疑地看着两只归鸟“还巢”。
突然,左侧飞鸟的腹部被划开,一只肌肉虬结的手臂猛地伸出!
白玉般的羽毛飞舞长空,整个鸟躯在哀嚎中坠向地面,一个煞气冲天的黑影在即将落地的一刻从鸟躯中飞出,重新回到了高天之上。
另一只飞禽则带着剩下的半个身子默不作声地飞回黑洞。
“就算是不死躯……这也太邪门儿了!”
灵虚子目光阴冷,低声嘀咕着。
能再生的不死躯他见得多了,像他这般顽强的可不多见……眼前的“囚仙”是他这辈子都没见过的妖怪。
他此刻不禁对“囚仙”的真身感到好奇……不过凭他的认知,或许是无法理解“囚仙”曾是人类这个事实的。
“朋友,你们妖怪向来都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报个家门如何?你是何方神圣?何名何姓?”
灵虚子对着头顶高空朗声道,
囚仙回过头来,背对着幽行,平静地看着下方不远处的胡竹和灵虚子。
“我吗?我有个名字叫‘囚仙’。”
“囚仙?好大的口气!你囚了哪位仙家?”
灵虚子哂笑着,飘逸的长发在风中飘动,青丝长襟飞散如烟。
“妖祖认作‘仙’,想必也便是仙了。”
灵虚子瞳孔一震,慢慢点头道,
“原来是紫灵,他手底下倒确实多有怪胎。不过你可知否?他不过是我好友的一块配物罢了。”
言罢不禁一阵狂笑,
“你也只是年纪老一些罢了。我看你……没什么真本事。”
囚仙平静地说着,
灵虚子脸色一沉,声音阴鸷,
“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能看出我的寿龄?”
囚仙身边的空间开始扭曲,霎时间浮出六个大小各异的金色光球。
“你的能量场很不协调,是初期人类刚刚适应灵力……也就是所谓超能力的特征之一。在灵代初期,有很多人试图用灵力装神弄鬼,但最终被新研发的设备识破,区别出了‘天人’以外的非法持有者。”
灵虚子听得稀里糊涂,眉毛几乎拧成了麻花。心里想着来者不善,背后双手早早便开始发力,也聚集起一道“真元”之气。
“你说的什么鬼话?完全搞不懂。”
言罢大袖一挥,用飞动的袍袖掩盖了凌厉的元气,瞬间在囚仙腹部开了一个大洞!
囚仙却毫不理会,兀自说道,
“其他的时光我大多记不清了,但灵代初启时的点滴回忆总会像玻璃碎片般不时闪烁。不过我很清楚的一点是,你们的攻击方式……还有我见过的大多数人或妖的攻击方式都是在‘饮鸩止渴’。因为你们并没有在‘虚离界’获得相应的祭灵。所以早晚都会被那里的‘主宰’给清算掉。到那个时可就晚了。”
“确实有‘虚离界’这么个地方,不过你没资格知道那儿的任何事。”
灵虚子语气暴戾。幽行却一时听入了神,竟然忘了进攻。
“我现在的老大……”囚仙停顿了一下,摸了摸刚刚长好的伤口。
光球则起了变化,此刻噼啪作响,隐隐可见金色的电光在跳动。
“想改变虚离界,这也是我愿意追随他的原因。其实我本人倒不是那么好战的人……”
囚仙一边温和地说着,一边又伸手抚摸着旁边的带电光球,目光温柔地看着那光球,竞像是在抚摸宠物。
“你知道吗?在灵代来临之前,其实你们是能听见她说话的。”
“你说谁?”
灵虚子疑惑不解,囚仙则用下巴指了指那颗光球。
“初次相遇时,她让我叫她‘蝶’,是个很调皮的女孩子。她现在正嚷着让我吃掉你们。”
意想不到的诡异之言让三人虎躯一震,六颗光球霎时间电光飞动,不安分地围绕着囚仙转来转去,似乎蕴含着危险的力量。
“还有别的法子吗?”胡竹敲了敲两把斧子,高声问囚仙背后的幽行,
“不知道,杀吧,一直杀到他无法再生为止。”
灵虚子还没回答,幽行却接过了话茬,
“你其实是最危险的。”囚仙转过身去,意味深长地看着蒙着黑面的幽行。
“你离‘虚离界’太近了。”
……
一个,两个,三个……幽行没有回答,身边只是不停绽放出新的黑色旋涡,
“能问你一句话吗?”幽行用低沉地声音问道,
“像你这样的妖怪……你们那儿还有多少?”
囚仙思忖了片刻,回到,
“如果你是指可以在虚离界使用‘祭灵’的话,除我之外只有一个,刚刚被你们漏掉,现在估计已经摸到了你们的中军。不过他似乎并不承认那是他‘献祭’的,反倒认为那是他应该守护之物……只是你也不用羡慕我们,现在的‘虚离界’波诡云谲,我们被反噬也只是早晚的事。”
囚仙刚说完,幽行身旁的四处黑洞便飞出无数头呈尖刺状的黑色巨型飞甲虫,一窝蜂似地席卷而来。
与此同时,胡竹撇出的板斧在空中飞旋,合着灵虚子发出的另一道凌厉罡风一齐击向目标。
“谢谢你的回答,不过我并不羡慕你们这些轻易献祭众生的怪物。”
幽行呢喃道,目光冷峻,如藏利刃。
……
此时此刻,死相佛平静的目光里似乎包藏着熊熊如炬的火焰。旁边不远处狂舞着的巨蛟之威并不能波及这里半分半厘,好像和此处空间隔绝了一般。
他的眼中只映出对面那个恍如黑铁山的横刀武者——轩辕烈。
……
两人快抵达时,发现羽宫祀疆的中军帐其实在离前线很远的地方,靠近灵岩群山,仿佛早就计划好了归路。
从天车师的龙车向下望去,一切尽收眼底,很好辨认。
不过靠近之后,羽宫继明最先发觉到异样。
果不其然,大营空空如也。巨大的铁盆里尚留着殷红的残炭,就像红彤彤的朝阳一般,只是翻卷着丝丝寒烟,在上升中被凛冽的秋空吞噬殆尽。
鳞次栉比的帐篷众星拱月般地护卫着中军大帐,在中央部位留出敞亮的空地。在空地之上,中军帐前,两个默然矗立的人影一左一右,于风中矗立如塔……显然是在等候什么。
那两个人影一黑一白,和空中徐徐降下的一白一黄互相映衬。
“羽宫祀疆和羽宫音在哪儿?”落地后的继明声音冰冷,按耐不住的杀机飘然而出。
“亏你还是苇原的皇子,就这么直呼其名?”羽宫真白衣一袭,飘洒秀逸,但气势上丝毫不见半分纤弱。
“我和你们,恩断义绝!”
话音刚落,继明便大打出手,疯狂地摆动蛇尾,顷刻间便打碎了中军帐篷,羽宫真躲闪一旁,用风卷起盆中的烧炭,向继明砸去,
“这还用说!你已堕妖,自然只能是羽宫家的死敌。”
言罢便升入秋空,聚集气息,凝化出扭曲空间的屡屡风刃,不时躲闪着羽宫继明的横劈侧扫。
……
而轩辕烈和死相佛此时相向而立,并不搭话,也不出手。
死相佛的目光盯得轩辕烈脊背发麻,但他的内心却却恰到好处地升腾起一股热流,于是手中渐渐环绕着金红的粒子,凝结成冒着热气的赤刀之形。
“久しぶりですな、祓の子よ(好久不见了,祓之子)。”
死相佛终于说话了。
这句话刚一出口,轩辕烈便瞬间听懂了。那个“祓”字的发音仿佛直接渗到了自己的心里。
与此同时,一股求生的本能似乎在用最大音量对自己发出警告。、
隐约之间,轩辕烈看到了藏匿在死相佛背后的可怖之物……那巨大的轮廓裹着浓厚的巨雾,形成了可以媲美山脉的高大阴影,以极不协调的比例在轩辕烈的视野里轻微地晃动着。
轩辕烈不敢想象这东西被真正召唤出来的样子。
他甚至觉得,此时此刻在远天交织在一起互殴的两国兵阵应该先暂时团结起来,为寿疆把那阴影彻底除灭。
好在内心那股昂然向上的勇气帮他抑制住了恐惧中的慌乱。
他吸了一口气,握紧刀柄,手腕一转,刃面对准了死相佛,映照出那沧桑而平静的双瞳。
此时此刻,一个沉稳的声音回荡在轩辕烈脑中:
“その名は禊、君の初陣にしては、なかなか手怖い相手だ。(那人名为“禊”,作为你的首战……乃是极难缠的对手)。”
他认出来了,那声音是消失很久的“素盏鸣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