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原人”被他们自己创造出来的兽士剥去了衣物与尊严,扔进了兽棚。
他们不敢反抗,就连正眼去看那位兽士的勇气都没有。
因为,这位他们自己创造出来的的怪物,只要短短一瞬便能杀死他们一半的人...
自进入兽棚以后,他们日夜忏悔着。
有的人因为造出了一个怪物而忏悔。
有的人因为对那个怪物的所作所为而忏悔。
不过,现在忏悔,太晚了。
那位兽士已经将对他们的仇恨刻入了自己的血脉之中...
从此之后,他们的子嗣只会是牲畜。
而他的子嗣,将永远仇恨他们,圈养他们。
这便是这个世界第一位兽士的故事。
身体贫弱的他,被迫参与了族人的残酷实验。自魔兽的脊骨中得到了力量。
成为了族人用于对抗魔兽的兵器。
他战斗的次数越来越多,族人的贪婪,也愈发膨胀。
直到有一天,他听到了来自魔兽脊骨的呼喊。
从此以后,他便再也不被族人所控制。他成为了真正的兽士。
时间缓慢流逝,千年以后,那份仇恨依旧没有淡化。
无法成为兽士的那群人,在奥玛斯,是终身劳碌的矿工。
在贡尼亚,是相互厮杀的斗士。
在芬诺森,是冰天雪地之中所稀缺的,肉的来源。
兽士与原人成了完全不同的两个物种,甚至成为了狩猎者与被狩猎者的关系。
这世道就是如此,原人自出生就是错的,是来赎罪的。
赎他们祖上的罪。
这个世界上,只有强者才能活得自由。
这条法则对谁都奏效,对于我这个原人也是如此。
我名为巴里特·西尔文,生活在原人地位最低的芬诺森。
为了提高生产力,奥玛斯颁布了禁止大规模屠杀原人的法令,并且还提出了原人多胎政策,鼓励原人多生。
这看似对原人有利,但负责养护孩子们的,是充满铁锈味的空气,与为了进步产生的“新水”与沾着矿渣的黑面包。
他们一出生就是为了成为镐子的挥动者,虽然不用担忧死亡的到来,但活着,往往意味着更多的困难与煎熬。
而在贡尼尔,原人们则被培育成了善于战斗的样子,他们为了厮杀而生,要么死在贵族们的沙盘上,要么倒在竞技场。
但百战不死的斗士,往往会得到兽士尊敬,虽然他们的本质只是宠物,但也能称得上是一等马。
在塔斯坦呢,原人是向伟大之树献上的祭品,是活木科技的原材料,也是生活于植物毒气中的苦命农夫。
他们倒下后的残躯,会回归大地,成为杀害他的凶手的养分,为了让他的后代继续受到折磨。
最后,在我所居住的芬诺森,原人是怎么样的呢?
他们,往往是被猎杀的猎物与被端上餐桌的牲口,连宠物都算不上,更没有劳作的权利。
我们要做的只有等死,就只是这样而已。
在这里,大部分原人都被圈养,被宰割。
而少部分原人逃出笼子,在山林中,变成野兽。
很幸运,我成了这群野兽的一份子。
这地广人稀的芬诺森,是大部分原人的地狱,同时也是少部分原人的天堂。
在深山野林里,我们得以拥有自己的家园,拥有“文明”。
我们无需成为挥动镐子的机器。
无需成为供贵族取乐的宠物。
也无需成为祭品名单的其中一个代号。
我们成为了真正的“人”。
但,我们明白,如果无法抵抗兽士,这美好终究会破碎满地。
所以,为了反抗他们,我们需要武器。
为捍卫这千年以来唯一的希望,我们要挣扎...拼命挣扎。
不管有多困难,我们都必须做到。
这次,我们不培养兽士,而是驯化魔兽。
经历了这么多年的苦痛,我们早已意识到。
那群有理智的野兽,远比无理智的野兽更加凶残。
过了许多年,也许是数十年,也许是数百年,没有人记得具体的时间数字。
我们终于成功的学会了驯化魔兽。
此后,在这群伙伴的庇护下,我们不断的发展。
它们隐藏在兽皮下的真面目,也被我们一点一点揭开。
我们知晓了兽士之所以丧失人性是因为魔兽的脊骨的侵蚀。
我们学会了从魔兽身上提取名为魔力的东西来制造武器。
而这些强大的武器,并不会影响人的心智,这令我们的人性得以保留。
后面,我们还知晓了强化魔兽力量的方式,为我们的伙伴穿戴铠甲。
渐渐的,我们甚至获得了能与兽士匹敌的能力。
这便是人性的力量。兽士丧失了人性,同样也失去了人性之中名为智慧的伟大玩意。
没有天敌,没有威胁的他们,只会沉浸于花天酒地,难以进步。这便是他们的唯一弱点,也是我们唯一的可乘之机...
我很荣幸,我曾是这个族群的一员。
我是远近闻名的魔兽猎手,手中的魔弹枪百发百中。
同时,我也是一位优秀的驯兽师,我开发了冰晶熊的驯养理论,再顽劣的冰晶熊,在我的指导下,也会变得乖巧。
而我的生活,毁于一个荒诞的梦想——教化兽士。
这个梦想起源于兽士之祖的传说,传说中,他是一个和善到近乎懦弱的男人。
在成为兽士的过程中,他受到了地狱般的对待,恨意埋在心中。
在成为兽士后,他懦弱的性格依旧主导着他的身体,让他对族人言听计从。
但,脊骨这个时候就已经影响了他,他从一个不忍杀害家畜的人,变为魔兽的杀手。
慢慢的,他的本性再也控制不住脊骨的腐化。最终,他的心被恨意吞没了,彻底沦为魔兽。
所以我想,也许兽士并不是出生时便邪恶无比。
如果我们不以残酷的方式培养他,而是用“爱”来培养呢?
就像驯化魔兽那样,你鞭策它,打骂它,也许可以让它臣服,但无法真正的让它对你心服口服,因为它恨死你了。
用心,合理的引导,软硬并施,才能真正驯服一个野兽。
如果真诚地培养,也许,兽士也不是不能成为伙伴。
我将我的理论编纂成稿,在大会上宣读。
结果却遭到了许多人的反对,他们恨死兽士了,他们觉得兽士比魔兽远非同一种概念。
教化兽士?这简直是他们听过最蠢的玩笑。
他们将木牌扔进罐子,大骂着将我驱逐出了族群。
于是,因为这个荒诞计划,我被迫带着老朋友冰晶熊阿冽还有一把魔弹枪,离开了陪伴我成长的大森林。
我们在无休止的赶路后,终于找到了一处不错的地方,并修建了一个木屋。
这个地方往西边走,有一座大山,是木材的来源,但那居住着恐怖的雪狼,它们从未接受过驯化,会用牙齿杀死能看见的一切。
但,有阿冽在,我也就不必怕它们,可以安心采集木材,安心狩猎了。
往北走呢,是一个小湖,那冰冷的湖水里滋养了不少的冰骨鳕鱼,它们的肉质鲜美,全身的骨头会在烹饪中融化。并且身上还有着充足的魔力,是魔弹枪的弹药来源。
一切顺利,我在小屋里惬意的生活了几个月。
但,意外终究会来临。
我在修筑那名为安宁生活的监狱时,我已经放弃了的那个荒诞计划,竟狠狠的砸碎了大门,闯了进来。
那是一个平凡的早晨,我被婴儿的哭声吵醒。
我缓缓打开门,门外的风雪不留余地的刮着。
我揉了揉眼睛,隐约地看到大雪中有一抹红色在不远处伫立着。
那颜色与飘雪的白相融,有着诡异的,不自然的美感。但很显然,不自然在自然中出现,往往代表着危险的到来。
她慢慢朝着这里过来,足够近时,我终于看见了她的脸,那是一张疲惫,冷酷的脸。
她凌乱的红发如同一根根尖锐的刺,狠狠刺痛着我的眼睛。那颜色我再熟悉不过了,是血液的颜色。
她站在不远处,抬起那双如刀般尖锐的眼看向我,我从那双眼看见了对生命的漠然,好像在嘲笑努力生存的人,嘲笑“我们”一样。
我的怒火顿时冲上心头,心跳开始猛烈跳动,震碎了她给我的恐惧,我快速抬起我的魔弹枪,像往常一样,上弹,击发。
砰————一声爆响过后,熟悉的紫色光芒冲进了我的眼眸,那锋利的光线,朝着那红发之人飞去,擦过了她的脸颊,融断了她几根发丝。
居然打歪了...阿冽的拍击将弹道改变了。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昔日伙伴为何临阵倒戈。
我看向它,它的眼神很是凶恶,像在看一位加害于亲人的恶徒。
冷风吹拂,飘雪划过脸颊,我有些发愣,来不及思考,那红色的发丝,便飘扬于我眼前。
我满眼恐惧,等待着心脏被刺穿的剧痛。
但...它并未到来。
撞上心口的不是尖刀,而是一个襁褓,与一个有些温暖的怀抱。
她抱着愣神的我,将额头靠在我的肩头,温热的眼泪落在我的手背。
在冷风的催促下,她缓缓解开了怀抱,将怀中的襁褓递给了我。我看向襁褓中哭泣的婴儿。
她与她一样,有着一头血色的红发,额头上印刻着独属于兽士的魔力条纹——魔脉。
“请你帮我,好好抚养她...”
有些生疏的原人语自她口中脱出,这句话语中内涵的真挚情感,让我有些触动...
她的话中,有着重获新生的欣喜,也有得到解放时的放松。
她看向我的眼神褪去了阴影,变得闪亮,如同擦去冻霜的玻璃,重见光明。
我与她对上视线,她眼中只剩我的面庞,像是在铭刻珍贵的记忆一样。
“该走了...”
还来不及思考,她眼中的景象逐渐模糊,她扎眼的红发自末端开始分解,一片片红色的雪花飘散至空中。
然后,她的身体,与那深刻的眼眸,也化作雪花,飘散了在了我的面前。
她是谁...?为何她要把孩子交托与我这个素未谋面的原人?
我看缓缓低下头,看向怀中的襁褓,合上了张大的嘴。
但也许,在这个世界上,有些问题不必拥有答案。
至少,我成功得到了证明自己的机会,若能够砍断兽士与原人之间的仇恨循环,我愿献上自己的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