吨吨吨。
阮润润坐在屋外的台阶上,随手把空掉的茶壶放在一旁,怔怔望着空中的浮云发呆。
昨晚发生什么了。
她试图回忆昨晚的经历,脑海中却一片空白,只有腰间的酸痛在提醒着战况的激烈。
“那妮子可真不知道轻重。”阮润润苦笑,“不就是耍了她一下嘛,至于这么记仇嘛。”
这要换个人,估计骨盆都碎了吧……
虽然号称合欢宗的大师姐,但谁都知道自己可是货真价实的凡人。
没有修为,甚至没有灵根的顶级修炼废材。
也就身体素质稍微耐造一点吧。
可回想当年,自己曾也是个傲视群雄难逢敌手的顶级剑修啊。
潜心修行千年,终得问鼎剑道。而登峰之时,自己无意间窥得一丝天机。虽然转瞬即逝,却有如醍醐灌顶,竟隐约看到了飞升的可能。
可当真正决定飞升时,方才发觉那一丝天机对于整个天道来说是多么渺小,或者说,不值一提。
虽然最后算是成功了,但在飞升过程中自己的肉身已然销毁,灵魂也变得十分虚弱。
为此,她不得不采取转生的方式来重获肉身。
但这样虽然保住了灵魂,但自己修为散尽,甚至灵根也被魂魄焚毁,修行之路尚未开始就已然结束了。
本以为今生与修真界无缘,谁知被堂堂合欢宗的宗主捡了回去。
不过捡回去的理由,竟是看中了自己在双修方面的天赋。
因为自己虽然没法提升修为,却可以以极快的速度吸收天地灵气,并将其中的杂质剥离,此之谓“纯元之体”。
配合合欢宗的灵海交融秘法,双修对象便能快速充盈灵海,净化灵力。
对低级修士,可以提升资质;对高阶宗师,还可冲击瓶颈。
不过世界上不存在没有缺点的事物,就比如这种秘法只对女性修士有效,因而合欢宗也只有女性修士。
尽管如此,合欢宗还是能在短短百年间一跃成为中州一流门派。有着如此不讲武德的修行之法,就算全是女修又能如何?
站在宗门立场,洛倾瑶自然不会给阮润润安排什么休息的时间。
阮润润虽然能理解,但精神上的理解自然不代表着肉体上的认同。
虽然没有犁坏的田,可也遭不住天天拿水淹呀。
懂不懂什么叫水土流失啊喂?
不过阮润润可不是那种坐以待毙之人,她也在暗中寻找着机会。
比如说现在这名正蹦蹦跳跳地走向自己的少女。
“阿啦,阮师姐,昨晚想必又是一番苦战咯?”穿着橙色裙装,扎着两条辫子的少女这瞅瞅那看看,打趣阮润润道。
“鬼!”阮润润没好气地骂了一声,身子一仰瘫在地上。
“要怪就怪你欺负人家苏师妹啦,当时人家当时好好地帮她修行一晚不就行了。”少女笑着坐到阮润润身侧,顺着她的视线也欣赏起天上的白云。
“怜昔啊,那个筑根丹……”无言片刻后,阮润润率先发问。
“嗯,我已经打听到了。”公孙怜昔点点头。
阮润润听后立刻坐起身子,眼中星光闪烁:“真的吗怜昔?这么快就有消息了?”
公孙怜昔肯定道:“师父曾听闻文川宗的一名长老有一颗筑根丹,不过那人好像早已淡出修真界了,近来没有他的一点消息。”
阮润润捏着下巴:“文川宗啊……我记得好像就在咱们旁边?”
“也不算太近啦。”公孙怜昔答道,“文川宗在中州东部,距离合欢宗大约五六日的剑程。”
“啊这……”阮润润有些没绷住,“五六日的剑程啊……一日的剑程相当于快马三日的路程,如果我今天逃出去,就必须保证至少……额……”
“十天,你需要保证十天内不被宗主发现。”公孙怜昔替阿巴阿巴的阮润润给出了答案。
完蛋。
阮润润又瘫倒在地。
“虽然我是按师姐你说的旁敲侧击我师父,但她还是猜到了大概。”公孙怜昔补充道,“她问我怎么突然关心这个了,还问为什么找她这个内务长老而不去找药峰的曲师叔。”
“曲松婷和洛倾瑶俩人天天黏在一块,要是去问她筑根丹的事,用不着第二天洛倾瑶就得来给我好看。”阮润润噘着嘴吐槽。
“哦,原来师姐你是看我师父和宗主关系不和算计我们呢!”公孙怜昔装出生气的摸样用双手拧着阮润润的脸。
“哎,哪有哪有。”阮润润赶紧解释,“这不是谭师叔为人正直,必不会在背后嚼人舌根嘛。”
“哼,果然油嘴滑舌。”公孙怜昔捏了阮润润鼻子一下,“算计我就算了,还想算计我师父。我最近可能要突破了,要不要找宗主去换与佳人共度良宵呢~”
阮润润打了个寒战。
“哈哈,逗你的啦。”公孙怜昔被阮润润逗笑了,“毕竟师姐你可是答应过要给我不一样的奖励了嘛,可一定要说话算数哦。”
阮润润连忙点头:“怜昔放心,师姐我岂是那种言而无信之徒?”
“额,要我说实话吗?”
“……那还是算了吧。”阮润润目移。
“不过啊阮师姐,你这会不会有些应激了?”公孙怜昔打量了一下阮润润,“我发现只要一提双修的事,你整个人的状态就不太对了呀。”
“废话,让你连续一百年天天双修试试?”阮润润气不过,站起身朝着公孙怜昔屁股上拍去。
“呀,讨厌。”公孙怜昔倒也没躲,回过头朝阮润润做了个鬼脸,“我先走啦师姐,好好补补身子哦。”
公孙怜昔虽然离开了院子,但她的话却一直在阮润润心中回响。
自己对“双修”好像有些反应过度了。
阮润润想到一种可能,连忙动用神识检查自己的灵海。
还是一样波涛滚滚,如流沙过隙,虽然浪潮汹涌,但都只是过客。
大致检查一番,并没有发现有被种下过什么禁制的痕迹。
呼,还以为洛倾瑶那家伙给自己下蛊了呢。
阮润润松了口气,就这么关闭灵识退出灵海,没有发现在灵海上方的心窍中,不知何时生出了几条粉色的细线。
……
要想摆脱洛倾瑶的掌控,就必须有不弱于她的实力。而提高修为,首先就得先修复灵根。
但洛倾瑶自然不会帮自己修灵根的,谁会让嘴边的鸭子飞了呢。
筑根丹的下落只能自己暗中调查,根据公孙怜昔的情报,文川宗那里可能有丹药的线索。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是,该怎么样名正言顺地去文川宗呢?
……
合欢宗主峰,议事厅。
“不批。”
轻柔的声音回响于殿中,却震得阮润润肝脾俱颤。
身着黑色长裙的洛倾瑶端坐于案几前,一边吃着樱桃,一边批阅着文书。黑色的长发披散在背后,一副闲适慵懒的神情。
“宗主大人,小的这百年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说也是为宗门培养了英杰无数,算得上尽心尽责、问心无愧了。还望宗主大人看在小人兢兢业业的份上,准我修养时日。”
阮润润趴在地上,看起来十分卑微。
哼,大丈夫能屈能伸。他日若遂凌云志,敢笑你洛倾瑶不丈夫!
等等,洛倾瑶本来就不是男子吧。
不管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了休假,我阮润润忍了!
从现在开始,请叫我阮忍忍!
“你想歇息,歇息便是,我又不是日日令你双修。”洛倾瑶拿起一颗樱桃放入口中。
“并非如此,小的百年前随宗主上山后便再也没踏出过山门,现在已近百年之期,还望宗主恕我出山。”
“哦,你是想出门溜溜啊。不准。”洛倾瑶并没有抬头看阮润润,注意力全在手中文书之上。
“为什么啊?!”阮润润绷不住了,大声喝问道。
洛倾瑶轻轻发下文书,抬眼看向阮润润。
“其一,你现在是贡献榜兑换项目中的一项,保证兑换有效是维护宗门的秩序的必要一环;其二,你个人本是宗门的所有物,这点在当时我把你从死牢中救出便已商定;
其三,你虽然百年不出山门,但天下各宗有哪个不知你?
在山上我们尚能保你周全,但下山之后,那些对你垂涎已久的人难保不会对你出手。百密必有一疏,把你据为己有还好,若有人想趁机袭杀,对宗门便是莫大的损失。”
阮润润如何不知自己对合欢宗的重要性。
自己想外出去寻得筑根丹提升修为,而后摆脱洛倾瑶、摆脱合欢宗,但是合欢宗没了自己,仅靠宗门这点积累,又怎么去和那些有着深厚历史积淀的巨宗大派抗衡呢。
况且自己这条命本来就是被洛倾瑶救下的。
当年若不是洛倾瑶不顾与那个宗门撕破脸,只身闯入死牢,阮润润又何以有今日呢。
飞升前的自己一直是独来独往,并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以牺牲自己来换取宗门的留存。
现在想来,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
百年来,她一直觉得宗门在压榨自己,但并没有意识到也是宗门给予了她保护。
与其说是宗门弟子,倒不如已然把她当作了家人。
每一名合欢宗弟子,都是这个家庭的一员。
阮润润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洛倾瑶缓缓把文书合上,而后只一个闪身便凭空出现在了阮润润身前。
她跪坐在阮润润前方,把阮润润拥入怀中。
“这百年来确实辛苦你了,真的很感谢你为宗门做出的贡献。”
洛倾瑶一边说着,一边轻抚着阮润润的头顶。
一股热流流遍阮润润全身,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是什么感受。
此刻,她只感觉身上某处封闭百年的门扉就此冲开。
以及……
“宗主,我,喘不过气了……”
洛倾瑶松开了阮润润,重见天日的阮润润连忙大口喘息。
好家伙,你俩不愧是亲师徒啊,都喜欢玩窒息是吧。
不过事已至此,虽然休假一事算是彻底告吹了,但自己似乎也并不怎么排斥双修生活了。
没错,这也是为宗门培养人才嘛。
这么想着,阮润润感觉豁然开朗,于是拜别洛倾瑶,打算回自己住处好好歇息一下。
但她没注意,在告别洛倾瑶后,一名黑袍护卫将一根玉筒交给了洛倾瑶。
洛倾瑶取出其中的密信快速阅览。
她的神情仍保持着平静,但殿中的温度竟可感地急速降低。
洛倾瑶伸出手,接着一言不发地走向殿外。
护卫接过密信,以及那被捻作砂粉的玉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