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阮润润吸了吸鼻涕,斜过身子靠在车厢。
啧,怎么还真着凉了。
她摸了摸额头,手背明显感觉有些发热。
林暖暖取出事先准备好的药丸。虽然她们修士无需担心风寒,但这次有阮润润这个凡人,她便提前准备了一些普通的药草丹丸,此时便有了用武之地。
“时候不早了,咱们去找个地方留宿吧。”公孙怜昔拿出一副地图,“再往前二里地左右,便有个九湾乡,今天就住在那里吧。”
众人均是赞同。
反正不着急赶路,早点休息也未尝不可。
马车继续前行,走过蜿蜒的山路,走过一个转角便眺望到了九湾乡。
此时暮日西沉,树木被拉出长长的黑影,稻田的中池水倒映着天边血红的晚霞。寒鸦的泣鸣在空中回响,竟是天地间唯一的音符。
池云汐突然发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差不多是酉时。”苏凌儿抬头看了看夕阳的位置。
“这就怪了。”池云汐思索道,“一般农家的晚饭时间最早都在戌时,这个时间应该有不少在田里劳作的,现在却见不到一个人。”
马车来到村口,一根粗壮的树干横在前方,挡住了前进的方向。而在一侧是一棵枯死的梨树,树前立着一块木板,几个大字涂在上面:
入村者,敲锣唤人。
在木板前支撑着的石头上,确实放着一块破破烂烂的铜锣。
马车上的众人相互交换了眼神,池云汐跳下马车,拿剑鞘将铜锣挑飞,而后在空中一撞,一道刺耳的振鸣音扩散开来。
不多时,村口的一户人家的房门缓缓打开,走出几名穿着打满补丁的旧棉袄、口鼻用黑布蒙住的村夫。
他们在树后站定,愣愣地盯着马车上的众人,并没有说话或移开路障的意思,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人。
这时,村庄深处涌出一群人,他们都和马车前几人装扮相似,均以黑布蒙住口鼻,簇拥着一个拄着拐杖、身躯佝偻的老者颤巍巍地走向阮润润她们。
“老朽乃九湾乡村长,各位何许人也?来这里作甚?”苍老的声音自带头老者身体里发出,宛若草纸撕裂般的干涩。
公孙怜昔来到这群人面前,朝他们行礼:“我们是河西洛家的人,要去往文川城办事。今日想来寻个落脚的地方,老丈可否行个方便?”
老头没立刻回应,而是打量了一番众人,接着缓缓开口:“不瞒各位,村子最近不太平,没法让您合住。倒是有几处无主空房,虽然有些破损,但至少能遮风挡雨。”
“那就有劳老丈了。”
公孙怜昔对此并不在意,不过是将就一晚,怎么都好过在野外过夜吧。
村夫熟练地移开树干,公孙怜昔牵着马,跟随老者前行。
一路上每家农舍都是门窗紧闭,整个村子都十分安静,连犬吠鸡鸣都听不到一点。
老者带领众人来到村北的一处土房门前:“各位今晚可以在此落脚,取水可以去打谷场那边的水井打。”
“多谢老丈了,一点心意还请笑纳。”公孙怜昔抱拳行礼,接着拿出一碇雪花银。
“小姐客气,一点小忙而已,无需破费。”老者并没有收取银子,而是走出院子,带着外面的村民散去。
公孙怜昔看着村长离去,而后和阮润润等人一起进入土屋。
房间确实是有些年头了。地面落着一层灰尘,墙脚屋檐挂满了大大小小的蜘蛛网。不过并没有想象中那种塌了一边墙的残破感,也就只有窗户上的裱纸所剩无几了。
打扫屋子这点事对苏凌儿她们来说简直不费吹灰之力,不一会儿房间便焕然一新,就连窗户也糊上了新的草纸。
床铺也收拾妥当,不过也就阮润润一人会用得着吧。
阮润润脑袋昏昏沉沉的,一挨枕头便沉沉睡去,其他几人闲聊几句后便各自静坐修炼。
……
第二天清晨。
阮润润伸了个懒腰,感觉精神还是有些萎靡。
“师姐,你醒了呀。”苏凌儿站起身,拍拍裙上的灰尘,“睡得怎样,风寒有好些吗?”
“还行,就是感觉有点怪怪的,也说不出是哪里不舒服。”
“可能是舟车劳顿、没休息好吧。”苏凌儿笑笑,一同来到屋外,“我昨晚修炼时也感觉效率不高,应该也是受此影响了吧。”
阮润润点点头,提起墙边的水桶洗漱起来。
“哎,师姐,你看那边。”
阮润润听到苏凌儿的话,朝哪个方向看去。
只见在远处的巷子里走出几名村民,两人一组抬着几个盖着黑布的门板。
两人瞬间就猜出了门板上的东西。
那几个村民自出现到消失,全程没有任何交流,与其说是熟练到培养出了默契,更不如说是已然麻木。
两人相视无言,而后回到屋中。
……
在听完阮润润的描述后,另外几人也陷入了思考。
池云汐和公孙怜昔在五人中修为更高;并且除去阮润润,属她俩资历最老,因此大多数事情都默认由她们拿主意。
“看村民的样子,这里似乎有什么疾病在肆虐。但奇怪的是,村长并没有要告诉我们的意思。”公孙怜昔分析道,“如果排除暗害我们,那就说明他们知道我们不会受其影响。”
池云汐点头赞同。
“那我们需要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吗?”苏凌儿举手发问。
“如果确实有疾病肆虐,或许我可以帮一下忙。”林暖暖说道,“既然事情就发生在眼前,我觉得不能袖手旁观。”
“既然暖暖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去问一下村长吧。”公孙怜昔见大家意见一致,便决定下来。
几人走出院子,打算找个村民询问村长家的位置。
但和昨天一样,每一户人家都房门紧闭,见不到任何走动的人。
几人正打算敲门询问,老村长竟从她们身后走来。
“早上好各位,昨晚休息的还好吗?”村长干涩的声音挤出喉咙。
“早上好,有劳您费心了。”池云汐回答道,接着便单刀直入,“村子里有出现什么病吗”
喂。
本打算委婉旁敲侧击的阮润润没想到队友如此头铁,现在只能静观其变了。
村长很明显地犹豫了几秒,而后和下定什么决心一样:“与其说是病,更不如说是一种诅咒。”
“两年前,李家三小子在后山捡了一窝蛇蛋,带回来和村里的那帮小孩分着吃了。结果那晚,村里所有人都做了一样的怪梦——一只长着四条腿的大蛇要让村里所有人为它的孩子偿命。”老头叹了口气:“自那天开始,村里陆续有人梦到那条怪蛇。它毫无预兆地出现,然后第二天梦到它的人就会七窍流血而亡。”
“那为何要用黑布蒙住口鼻呢。”林暖暖问道。
“巫医大人说,这可能有助于躲避大蛇的诅咒。但也只是饮鸩止渴,大蛇的诅咒不消除,就永远会有人因此而死。”
众人陷入沉默,此事远比他们想象的复杂。虽然不能保证村长的说法是否可信,但村里有人接连而死却是事实。
虽然合欢宗从没有什么修行之人应侠肝义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种道德绑架的规矩,但谁能眼睁睁看着一条条生命从自己眼前流逝呢。
啊对,阮润润此时只觉得麻烦。
她听着村长的话,打了个哈欠,把手伸到衣服里挠了挠肚子。
人家又没上赶着求咱,去凑这热闹干嘛。
她是这么想的,毕竟自己活了成百上千年,什么幺蛾子没见过。这群小妮子还是太年轻哩,看来得让她们吃点苦头长长记性了。
因此阮润润也没说啥,把选择权交给了剩下几人。
“村长先生,能请问一下您说的巫医在哪里吗?”林暖暖问道。
“他就住在后山阴面的石洞里,你们顺着山路一直走,翻过山去就能看到。”
“多谢,那请问村里有义庄吗?可否让我查看一下尸体?”
村长听后却皱了皱眉头。
“小姑娘,你要看尸体作甚?你难道不怕被大蛇诅咒吗?”
林暖暖微笑道:“我修习医术多年,自认还有些本领,想确认一下会不会是把一种比较罕见的病症误认为诅咒了。”
“诅咒就是诅咒!哪来的什么病!”村长的语气突然变得暴躁且不耐烦,语调都有些拔高,但接着又沉声道,“村里没有什么义庄,尸体也都烧了,我劝各位也不要去看,谁能保证大蛇不会诅咒你们呢?”
“耶?老头你难道不是确认我们不会被诅咒,才留我们过夜的嘛?怎么现在又说不能保证了呢?”阮润润突然开口反问。
众人竟看到老头吓了一跳:“你是何人?,何时来的?”
嗯?
什么情况?
村长的反应确实不像装出来的,他确实被阮润润给吓了一跳。
阮润润挠挠头:“老头你才看到我吗?我都在这站了老半天了。”
老村长愣了愣,并没有再理会阮润润。
“总之尸体我们已经处理了,以后也请各位不要在打他们的主意了。如果还有什么疑问,可以去后山找那个巫医,我相信他一定能回答各位的问题。”
说罢,老村长便转身离开,留下几人默默站在原地。
“所以说,你们要去趟这条浑水嘛?”
阮润润问道。
林暖暖率先表态:
“师父教我医术,本就是为治病救人,如今有人在不断死去,我又岂能坐视不理?”
苏凌儿也是点头附和道:“这点我赞同林师姐,修行者修的是道,行的是心,我也没法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不如先去问问那个巫医,如果他真有办法,不妨一试。”
公孙怜昔也感觉老村长的反应有些奇怪,不过她和池云汐一样,并不会因为眼前的景象而轻易上头,只是默默地看着阮润润,想听她的意见。
阮润润耸耸肩:“既然两位小师妹都这么说了,那就去拜访一下这么巫医呗。至于诅咒本身的话,冤有头债有主,行得正不怕影子斜,咱们又没吃它家蛇蛋,它还会闲着没事诅咒咱们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