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左臂无法再生,怪物索性直接舍弃。取而代之的是右肩血肉疯长,并于末端化作一张血盆大口,朝阮润润批头咬来。
阮润润右手捏起剑指,置于眉心。双目微闭,感受着被自己雪藏于灵海深处的那一缕剑芒。
她的双指猛地向前刺出。
那一刻,流逝的时间几乎都凝成了实体,仿佛那冬日凌汛的河流,发出阵阵爆裂声。
空间也失去了色彩,只剩下一片惨白。随着几道线条划过,空间被切分成数块,竟发生了些许错位。
剑势散去,石室重新恢复平静。
阮润润的视线越过那悬于自己面前不足三寸的深渊巨口,看向后面的怪物的脸。
怪物的嘴巴张了张,似乎是想说什么。但他没能发出任何声音,甚至身躯也开始崩坏碎裂。
“你应该感到幸运。”阮润润眼神漠然,“作为百年来第一个逼我出剑的人,这是你的荣幸。”
“你……天……”
怪物断断续续吐出几个音节,随着最后一丝怨念的流出,他的身躯完全毁灭,就此消散于空中。
但阮润润并没因此轻松起来。
相反,她内心变得更加沉重。
因为她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感觉。
那来自天道的威压!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雷属性灵气,不时地还会划过一道道细微的电弧。
这无疑是冲着自己来的。
阮润润心里清楚,自己强行运转剑诀,势必会惊动天道,迎来雷劫。
说实话,她没把握能撑过这波天雷。刚刚的战斗耗费了她大量的精神,此时的她头痛欲裂,发自灵魂的空虚感仿佛要将其吞噬,如同激流中的扁舟,稍有不慎便会坠入深渊。
她轻轻晃了晃身子,感到皮肤周围的空气变得粘稠。
这是被锁定的预兆。
再次运转剑诀?
灵海空间早已天翻地覆,寻找那一缕残留的剑芒无异于大海捞针。
绝境吗。
尽管现在连以命相搏的资格都没有,但她阮润润即使身死,也不会屈于天道之威。
既知苍生皆命定,岂顾苟生惧身亡。
强忍腹中翻腾的气血,理好衣裙,坦然站定,宛若狂风中峭壁上的孤松,傲立天地之间。
她在心中倒数,等待着雷霆的降临。
突然,石棺顶盖轰然大开,一股强劲的吸力出现,竟直接将阮润润扯入。
紧接着,那沉重的棺盖竟又凭空飞回,严丝合缝地合上。
……
池云汐脸色难看地守在阮润润逃进的洞穴外。
刚刚她们四人一同进入,发现里面竟只有数米深,简直无路可走。
难道阮润润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刚刚恢复意识的苏凌儿拦住了意欲劈山的池云汐,告诉她阮润润还活着。
苏凌儿没解释她是怎么知道的,但池云汐选择相信。
她深知阮润润的能耐,虽然看起来平日里没个正形,却不过是表象罢了。即便是毫无修为的她,也不会轻易殒命。
随着天空中乌云汇聚,池云汐也感到了些许不安。
怎么在这个时候遭遇天劫了?
难道附近有修士突破?看这动静,最起码是炼虚级别。
毕竟周围区域灵力稀薄,能在一定程度上削弱天雷,有人会选择这里突破也很正常。
但池云汐并没有查探到外人的气息,也无法感受天劫所瞄准的方向。
出于安全考量,她还是决定去看个究竟。
“公孙师妹,你在此照看她们,我去看看外面的情况。”池云汐拜托完公孙怜昔,便踏空飞出。
她眺望四周,确实没有发现修士活动的痕迹。
并且灵气流动十分混乱,难以找到聚焦点……
轰!
异变突生,乌云中响起一道雷声,而那些原本漫无目的游荡着的雷元素忽然有了方向,纷纷朝着西方飘去。
准确的讲,是向着那片花丛飞去。
一道闪电自空中劈下,落点正是蜥蜴与巫医的位置。
电光消散,地面不知何时升起了一层护罩,硬生生挡下了第一道天雷。
一击不成,乌云并未离去,而是继续积蓄力量,接二连三地落下一道又一道闪电。
足足二十余道大小天雷过后,天空终于安静下来,一抹阳光重新照耀大地。而地上的护罩表面布满裂隙,却依旧坚挺。
池云汐面色凝重,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里面似乎诞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她紧握长剑,同时向下方的众人传音:“事态有变,你们先行撤退!”
随即剑刃划过,幻化出银白色的剑气斩向护罩。
经过天雷洗礼的护罩早已不堪重负,转眼便化为齑粉,激起漫天尘埃。
池云汐没有任何停顿,立即将剑上挑。
这一幕太熟悉了。
一道猩红的光柱瞬间穿过尘雾,向着池云汐激射而来。
池云汐本想和之前一样用剑气将光柱弹开,谁知那红光竟逐渐将之穿透,直直撞在剑身之上。
她只得横剑格挡,失去了剑气阻隔,红光轻而易举地将池云汐击飞。
“为什么?那家伙不是已经被击杀了吗?”池云呛咳着从地上爬起,“难不成是那蜥蜴?但他们怎会合作?”
一团阴影从远处的林中升起,那庞大的身躯,不是那蜥蜴又是何物?
但这蜥蜴的样子十分古怪。原本光滑的外皮如今布满脓包,右上肢极度膨胀,左上肢则另外长出了一条。面部露出头骨,双眼处只剩黑漆漆的空洞。
最诡异的是,它的胸口长出了一张人脸。
没错,正是那巫医的脸。
巫医看着池云汐的方向:“你们坏了我的好事……我要……让你们偿命……”
池云汐自然不会坐以待毙。经过刚刚的交锋,她已然发现这个……这个蜥蜴人已然有炼虚中期的修为,比自己还高出了一个小境界。
她虽不惧越级挑战,但那样便无暇分神。眼下阮润润不知所踪,炼虚境修士之间的战斗又早有移山之威,若是与之缠斗,必然会波及同伴。
因此,在与蜥蜴人交战之时,她总是尽量让自己处在更高的位置上,以减少地面遭受的攻击。
但她的对手却没有任何顾虑,每一招使出全力,每一式都直奔池云汐的命门。
很快,池云汐便落于了下风,身上也出现了些许伤痕。
“女人,你还有心思管你的同伴?”蜥蜴人发出嘲笑,“若是拼尽全力,你尚有一线生机,但现在,你们只有死路一条。”
池云汐却是冷笑:“不过是窃取了他人的修为,你哪来的这般狂妄?你这种人,不配让我全力以赴。”
“力量在自己手里就是自己的,谁管来自何人!”蜥蜴人被激怒,“本想留着你慢慢玩弄,谁知你不识好歹。既然你主动寻死,那我便成全你!”
蜥蜴向她扑来,恐怖的威压在空中扩散。
池云汐开始蓄力。
她知道对方想凭此招分出生死,在如此束手束脚的状态下,自己必然是接不下这招。她能做的,就是为师妹们多争取出几分逃命的时间。
就在双方即将接触的瞬间,池云汐眼前的一切突然静止。
她想观察周围,却发现自己也无法动弹。
只听踏水声从她身后传来,一只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顺势将她搂入怀中。
就在被碰触到的一刻,她的身体便又能活动了。她向那人看去,映入眼帘的是那熟悉的面庞。
不是阮润润又是何人?
“辛苦了。”阮润润紧了紧抱着池云汐的手,这时池云汐才注意到,阮润润另一只胳膊正抱着另一位不曾见过的少女。
原本心生荡漾的池云汐不由得腹诽。
“抱紧我。”阮润润并没有解释的意思,而是接过她手中的长剑,向前踏出,直刺入巫医的眉间。
而后,阮润润转身离去,时间再次开始流动,蜥蜴人愕然看着胸前突然出现的伤口,仿佛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坠入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