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叔,客栈就先交给你了。”王诺儿将钥匙交给面前面容富态的男子。
“诺儿,你确定要去?”高仲握着尖端已经磨黑了的黄铜钥匙,略带迟疑地问道。
高仲是王掌柜的发小,在闹市区经营着一家茶馆,由于人脉甚广,虽是凡人,但就连宫天贵也不敢轻易招惹。
王诺儿点点头:“父亲被无故陷害,我又怎能坐视不理。”
高仲无奈叹气道:“诺儿你也不是小孩子了,难道不知凡人的性命在修士面前如同草芥?”
“自然知道,但如此便可任其肆意妄为吗?”
“凡人与修士的差距早在洪荒时期便已形成,千年未曾动摇,那你为何还要执意以身犯险、以卵击石?”
王诺儿紧紧盯着高仲,沉默许久方才缓缓开口道:“诚然,以凡人之躯忤逆仙家,下场多是万劫不复。但即便是石子,也能在平静的湖面上激起波涛。若只是冷眼旁观,那么沉寂已久的湖泊只会变成一滩死水。”
言毕,她迈步出门,慷慨踏上注定充满艰难坎坷的未来。
……
宫家大院外,跪着一名身着白衣的少女。
她无言地昂着头,目光略过宫家硕大的门匾,眺望着远处隐藏在云雾之中的青山。
那正是王诺儿。
她已在门外跪了许久,面色甚至有些发白。
她跪,并不是出于哀求,而是对既定规则的遵守;而面带不屑,则是对宫家仗势欺人的鄙夷。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路上鲜有往来行人,宫府的侧门才缓缓打开一道缝隙。
一个老妈子瞧见四下无人,便踮着小脚挪到王诺儿身旁。
“姑娘,你有何事?”她向王诺儿问道。
“我不过是想来问问宫大人,这世上可还有公正。”王诺儿语气冰冷。
“这是何意啊,家主大人本就是宗门提刑长老,公正本就是大人所恪守的准则,那世上又怎能没有公正?”老妈子回答道。
“既然如此,那为何宫大人还纵容包庇族人、徇私舞弊?这岂不是知法犯法?”
啪!
“放……放肆,你是何人,怎敢妄议家主大人,莫不是他宗派来的奸细!”
老妈子浑身颤抖,发红的手掌停在半空隐隐作痛。
王诺儿的脸颊浮现出指印,她冷笑道:“怎么,宫大人素来就是这么管教家奴的?你可真能替人长脸啊,难不成全族上下就只有宫大人一人知道何为法、何为公吗?”
“你你你你你,无理小儿,信口雌黄!快滚快滚,还赖在宫府门外干嘛!”老妈子气急败坏,拽住王诺儿的手腕推搡起来。
【放她进来……】
王诺儿和老妈子的脑海中突然响起一道苍老的男声,两人对视一眼,均看向了宫府的深处。
“老爷?”老妈子面露疑惑,站定等待数息,但那道男声并未再次出现。
她看了眼地上的王诺儿,牙齿咬的咯咯作响,最终只得无奈将她搀起。
“请吧。”老妈子侧过身去,把小门门缝让了出来。
但王诺儿仍立在原地。
“怎么?”老妈子不悦道,“姑娘为何不走?”
“宫府大门可是摆设,为何只给人走偏门?”
老妈子怒道:“你这个丫头好生不识抬举,这正门岂是你这种东西能走的,你若不愿走这偏门,趁早离去,不然我可要喊家丁赶人了。”
面对威胁,王诺儿不为所动。
老妈子正欲发作,宫家家主的声音再次响起。
【让她进。】
老妈子错愕回首,却和刚刚一样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她宛若霜打的茄子一般,垂头丧气地一挥手,大门便缓缓打开。
王诺儿平静地跟着老妈子穿过前院,径直走入主厅。
虽然她只是有所耳闻,但那名居于主座的审视着自己的强壮老者无疑就是宫家家主宫文斌。
但,为何在他身旁还坐着一名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女性?
“姑娘,你口口声声说要公正,可否告诉老夫所谓何事?”宫文斌开口道,声音浑厚有力,虽然并不是很大,却引得地面微微颤动。
“民女见过宫大人。”王诺儿屈膝行礼道,“民女是城东王平之女王诺儿,贵公子今日来我家店中以包庇罪人之名带走了家父,但家父生性纯良,从未与盗掠之徒有过往来,便想询问相关信息,是否错怪了家父。”
“我家儿子不争气,这点我还是知道的。但我相信,他绝不会、也不敢在这种问题上开玩笑,他这样做,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他这么说道,接着提高了音量,“来人,唤天贵过来。”
不一会儿,宫天贵便在一众跟班的簇拥下走进主厅。
尽管心中早有预谋,但当他再次看到王诺儿的时候还是不免心魂荡漾。
不过,他现在还必须装出不认识王诺儿的样子。
“这位姑娘有点眼熟。”宫天贵装模作样地双手交叠,躬身行礼,“在下之前可与姑娘见过?此番召见在下又所谓何事?”
“民女怎配召见公子,不过是有一桩事想拜托公子解惑。”王诺儿面色阴沉,并没有回答宫天贵的第一个问题。
她怎看不出宫天贵的惺惺作态,但眼下只得强忍怒火。
“这可真是稀罕。”宫天贵哈哈大笑,“这位姑娘还是第一个找在下解惑的,家父既在座上,为何不直接找他?”
“因为民女此次前来便为城东王平一事,不知公子可有印象?”王诺儿一字一句沉言道。
宫天贵猛的一拍巴掌:“这我岂能不知?不瞒姑娘,此人正是被在下所擒,现已被收入牢中。”
“敢问公子,是以何罪收押此人?”
“律法有言,包藏罪人者,与罪人同罪。”宫天贵笑着回答,“王平在客栈中藏匿盗贼,转销赃物,当依法严惩。”
果然如此。
王诺儿说道:“愿闻其详。”
宫天贵清了清嗓子,说道:“刘家玉器前天遭了贼,丢失了不少货品。掌柜向我报了案,这几天里在下一直在搜寻线索。
在下不才,直到昨日打听到了失窃玉器出没的踪迹。我派人前去,果真发现了窃贼。但那时天色已晚,加上那人对周围十分熟悉,很快就把我们的人甩掉了。”
说到这,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但接着重新振作精神,露出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不过姑娘放心,我等已于第二日捉住了想混出城的贼子,经过审讯,他已然认罪,并且还交代说玉器都被他藏在了王平家的客栈中。在下带人去查,果真在小贼所言的床板夹缝中找到了。”
王诺儿沉默许久,而后缓缓问道:“那王平可曾认罪?”
宫天贵摇摇头:“他的嘴很硬,到现在也不肯承认。不过在下已经派人用刑了,相信很快就能让他伏法。”
王诺儿顿时感到自己仿佛坠入冰窖,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一想到父亲的处境,她又怎能保持平静?
“我之前确实见过公子……”王诺儿一字一顿道。
“哈哈,我就知道!”宫天贵大笑到位,“刚刚我就记起来了,那天姑娘应该就是在下那日在香铺里遇到的女子吧,那既然来了,可否告知在下您的姓名?”
王诺儿冷冷看着他,慢慢说道:
“王平之女,王诺儿,见过各位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