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好痛。
江轻雪靠坐在凉亭的长椅上，只手扶额，一对好看的秀眉紧蹙着，浮现痛苦之色。
自从来到了这个看上去像是某个域外小世界一样的地方，江轻雪一直感到各种不适。
虽然这个小世界居民所使用的语言，与她原本世界语言并不差别，但整个的构造就相差太多了。
和天地灵气充沛的修真界不同，眼前的这个小世界的空气中没有丝毫的灵气，哪怕是最简单的御剑飞行，都需要额外花费比平时多好几倍的灵力才能催动，宛若无源之水，只出不进。
更要命的是，不知为何，从几天前开始，她的头就时不时地感到阵痛，神志也总是被晕眩感笼罩，一股莫名而来的戾气总是在她识海中盘旋，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常常做出一些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事情。
简直像是被谁人的意识给主导了身体一般。
“……前几日，仅仅只是因为一时的意识恍惚，我便不分青红皂白地杀了一位少年…一位没有丝毫灵力波动，完全就是普通人的凡人少年…我居然会做出那种事情……”
白衣女仙怔怔盯着自己那只握着古剑的手，好似那一日刺穿他人身躯的粘滞感，还残留在手指间。
“嗯呵呵，真高兴你居然还记得我，江大剑仙。呀，我一开始还在想，要是江大剑仙贵人多忘，不小心把我忘了，我的自我介绍可就麻烦了呢。”
一道半是调侃的清澈嗓音自江轻雪身侧响起，她下意识抬头循声看去。
下一秒女子墨眸微震，错愕地愣在了原地。
只见三天前那位本该死在她剑下的黑发少年，此刻却像没事人一样站在凉亭前的台阶上，笑着冲她挥了挥手：
“哟，好久不见，江大剑仙。”
“……好久…不见？”
“站在这里说话还挺麻烦的，能让我进去坐坐吗？江大剑仙应该不会嫌弃我吧？”
“……请…请便。”
看着黑发少年笑吟吟地走进凉亭内，坐在了自己的对面，江轻雪那本就不怎么聪明的脑子愈发变得一团浆糊。
这…这个少年…不是亲手死在了自己剑下吗？
自己到现在都记得刺穿他身体时的触感，那股刺鼻的血腥味仿佛还萦绕在鼻息间……
他应该已经死了。
他应该已经死了才对……
为什么…为什么他现在还能出现在这里？
……是灵体显现吗？
但那具身体所传来的质感又是毋庸置疑的…
更何况，他作为一个没有半点修为的凡人，根本不可能让自己的灵魂出窍，更不可能使用复活法术。
这究竟是……
“嗡嗡嗡……”
没待白衣女子想明白事情的脉络，她手中的那柄古剑便已替她做出了回答。
古剑发出阵阵剑鸣，像是有自主意识般，划破空间，撕开江轻雪加持其身的封印，缓缓出鞘，锋锐似霜的剑身完全暴露在了黑发少年的眼前。
“…魔头…杀了他”
与此同时，江轻雪脑海中的那股戾气骤然暴起，趁着江轻雪没有防备，瞬间压制住她本人的意识，短暂地获得了身体的使用权，毫不犹豫地一剑挥起，斩向坐在对面的黑发少年。
“呜呃！小…小心！”
“哎呀呀，天穹你也真是一如既往的热情呢。”
眼看那柄透着无匹杀意的古剑离自己越来越近，黑发少年笑叹一声，随后轻轻一挥手，上一秒还在耀武扬威的古剑立刻被束缚在了原地，乖乖地被他握在了手中：
“每次见面都这么热情，你还真是很喜欢我呢。”
“嗡嗡！”
被黑发少年随意把玩的玄色古剑颤动了两下，似乎是在提出抗议。
“嘛，别那么傲娇啦。我好歹也是给你起了名字的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应该也算是你的第二主人才对，总是对我这么锋芒毕露，我可是会很伤心的哟。”
“嗡嗡嗡！”
玄色古剑的抗议声更响了。
“呜呃…凡…凡人少年…我建议你现在最好先离我远一点…以…以免被伤及无辜……”
江轻雪银牙紧咬，有些急切地打断了黑发少年和天穹古剑的重逢叙旧。
“欸——”
黑发少年的目光落在了正在与戾气艰难争夺意识主导权，眉心金光大放，整个人香汗津津的江轻雪身上，璨金色的眼眸微微眯了起来：
“针对特定目标的思维钢印吗…那些老东西还真是对我念念不忘呢。明明身为正道，居然会对自己人做这种事情…算了，严格来说，江剑仙也是因为我才会吃这份苦，于情于理我都该稍微帮一下才是。”
话语间，他轻轻一抬手，江轻雪眉间那抹刺眼的金光马上暗淡了不少，只剩下些许肉眼难以察觉的微小光芒。
伴随着眉心金光的暗淡，江轻雪顿时感觉如释重负，不仅是识海中戾气霎时间荡然无存，就连这些天来一直缠着她的那股晕眩感也消失不见，原本混乱的识海瞬间清爽了不少。
冷静下来后，江轻雪立刻意识到，眼前这位一直笑眯眯的黑发少年，很有可能是某位喜欢隐居市井的超级大能。
“多…多谢前辈出手相助，晚辈江轻雪在此谢过前辈的恩情，并为前几日的莽撞道歉……”
“嗯呵呵，前辈呀，虽然有点生分，但听着也不…哎哎哎，你别在那自说自话地就跪下来啊，快起来快起来，被人看见了多不好，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在玩什么奇怪的野外cosplay呢。”
“但是，不这样做的话，我又该如何表达我对前辈的谢意呢？”
“你是笨蛋吗？表达感谢的手段明明还有很多种的吧？比方说给东西啊，你给我几件法宝表示感谢，然后我先装模作样地推托一下，最后为了表示接受你的谢意，再勉为其难地收下来……如果实在没带什么法器的话，随便给几块灵石也行，反正都一样。”
“………此前离宗急，尚未来得及带上灵石和法器…”
“…说得也是呢，离开那个世界太久，我差点都快忘了，你从以前开始，就是一个货真价实的超级大笨蛋呢…总之，你先从地上爬起来吧，下雨天的地板你居然也说跪就跪，还真不怕你那身白衣染上泥泞啊。”
“…既然是前辈所言，那晚辈照做便是了。”
“啊，对了，江大剑仙，能把你手上的那个剑鞘给我一下吗？嘛，要是这么一直手持利器，是会被警察叔叔叫过去喝茶的吧。总之，还是先将这把不听话的剑先收起来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好的前辈，给您。”
虽然不是很懂前辈口中的警察是何方神圣，但江轻雪还是乖乖地把剑鞘交给了对方。
“好了，这下它总算该安分一些了。不过，作为已经杀了我两次的凶器，我觉得我姑且还是有暂时没收它一会的权利。当然，我肯定不会一直占着你的佩剑不还，这只是出于对我的人生安全考虑，暂时替你保管一下而已，你意下如何呢，江大剑仙？”
“如果前辈想要的话，天穹大可直接送给前辈。只是…晚辈有一点不明，希望前辈能提晚辈解惑。”
“哦哦，是什么？说来听听。”
“从一开始，前辈似乎就对我的事情了如指掌，能叫出我的名字，甚至还自称是天穹的命名人，难道说……”
江轻雪眨着漂亮的墨色美眸，注视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黑发少年，一板一眼地发问：
“难道说，前辈和我璀阳无极宫的某位长老是故交吗？”
怎料，江轻雪的话直接把黑发少年逗笑了。
“故交…噗嗤…噗哈哈…嘛…嘛，硬要说的话，倒也的确是故交没错，噗呵呵…我和你们璀阳无极宫的所有长老甚至宗主，都有过一段相当难忘的交情呢，说不定他们夜里还会不小心梦到我呢。”
“原…原来如此！前辈和长老们居然是这种关系。没想到就连平日里一本正经的师尊，背地里居然都有龙阳之好…当然，晚辈并不是在笑话前辈，只是有些感到意外。”
“噗呵呵…龙阳之好…噗哈哈哈…那些顽冥不灵的老东西要是听到你这么想他们，估计能气的直接当场圆寂了吧…噗哈哈哈……”
就这么捧腹大笑了好一会，黑发少年终于是笑累了，带着些许还未彻底褪去的笑意，与一直正襟危坐着的江轻雪对上视线。
“江大剑仙，我可不是你口中的什么正道前辈。”
“相反，我是和你同一时代的人，你应该也认识我才对。”
“我叫顾衍，就是你斩妖除魔数十载，唯一一个从你手中逃走的魔头，顾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