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这里以后就是你的房间了,不用太爱惜,像达妮雅那样随意些,把这里当做自己家就行。你原来的那身衣服我已经用提前烘干好了,就放在你的床上,如果穿不惯身上的衣服,就直接换下来吧。”
“嗯,我知道了,前辈。”
“那么,时候不早了,我也差不多该回自己房间睡觉了。你这几天一直在外面奔波,应该也很累了吧,记得要早些休息哦。”
“祝您好梦,前辈。”
简单道过晚安后,黑发少年走出了江轻雪的房间,离开时还不忘顺便把门也带上。
一时间,房间内只剩下了江轻雪一人。
夜色静谧,半梦半醒的残月倚靠着云层,懒洋洋地躺在悠远的天穹上,散发着宁静柔和的银辉。
江轻雪走到房间的窗户旁,借着遥遥洒下的月光,扫视了一下房间的内部。
房间构造算不上多么敞大,但也绝对称不上狭窄,至少比江轻雪过去为了寻求突破而闭死关时所居住的密室要宽敞得多。
房间内的设施很是简单,一张柔软宽大的床铺和一个看起来像是用来摆放衣物的木制长柜占据了近三分之一的空间,除此之外便再没其他的家具。
都说房间是一个人内心世界的表现。
眼前的这个房间,就像是一张纤尘不染的白纸,等待着江轻雪来上色。
黑发少年几分钟前还回来的那柄天穹古剑,此刻正像出自凡人铁匠之手的普通精铁剑一般,一动不动地斜挂在房间墙上,看不出半点先天灵性。
最后,江轻雪的视线停在了平铺在床铺上的那身白色衣袍上。
虽然那位魅魔小姐借给自己的衣服穿起来很舒服,但江轻雪还是不怎么习惯这种将身体大部分肌肤都裸露在外的轻薄衣物。
对现在的她来说,还是自己原来的衣服更能给她一些安心感。
衣服摩擦发出的窸窣声在房间内持续了好一会。
尽管先前在浴室里的时候,那位亲切的魅魔小姐已经十分贴心,甚至直接手把手地教了江轻雪如穿上这身看似轻薄但实际结构却很是复杂的奇装异服,但对于从小便只会一根筋练剑的笨蛋剑仙来说,想要脱下这身衣服可不是个简单的事情。
当然,以她化神巅峰的修为来说,想要强行脱下这身衣服并不是什么难事,哪怕灵力缺乏,常年被灵力滋养的体魄也依然还在。
只不过,在江轻雪看来,那个魅魔小姐是个亲切的好人,愿意把珍视衣服借给素未谋面的自己。
江轻雪不想弄坏她借给自己的衣服。
小心翼翼地努力了好一会后,江轻雪终于脱下了那身修女服,重新变回了往日里的那个白衣剑仙。
仰面躺在柔软床铺上,感受着肌肤上传来的熟悉触感,江轻雪不由得有些恍惚,缓缓合上双眸,有关璀阳无极宫的回忆一幕幕涌上心头,浮现在眼前。
总是忙于给花花草草浇水的师尊又开始对自己大喊大叫,痛心疾首地掰着手指,数着这个月又有多少天材地宝被四处乱飞的剑气拦腰砍断。
在宗门内与长老们偶遇时,哪怕是最不苟言笑的执法长老,都会欣慰地拍拍自己的肩膀,说她是宗门最大的骄傲。
外出归来的师妹们也都对自己露出满溢信任的笑容,开心地说着此次外出的所见所闻。
一幕幕熟悉的画面在眼前交织。
有那么一瞬间,江轻雪差点以为,自己其实还在璀阳无极宫内,还在那个位于宗主峰上,属于自己的阁楼里。
从未有过印象的宿敌魔头,萦绕脑海的莫名戾气,没有一丝天地灵气的古怪世界,千奇百怪的人类文明……
眼前的一切,都不过是她从秘境归来后做的一场梦,只要睁开眼,一切便都会烟消云散。
怀揣着这样不切实际的期待,江轻雪睁开了眼。
不知道是何种材质制成的吊灯强行闯入她的视线,无声地粉碎了白衣女仙的幻想。
是啊。
眼前这个陌生的世界不是梦,更不是幻境。
而是现实,是毋庸置疑的现实。
她是知道的。
江轻雪从一开始就知道的。
没来由的,白衣女仙突然觉得胸口有些闷,原本还算宽敞的房间瞬间变得狭仄不堪,堵得她有些喘不上气。
或许去外面走走,会好一些吧?
江轻雪这样想着,从墙壁上拿起天穹古剑,轻轻推开了房门,为了不吵醒可能正处于睡梦中的顾衍前辈和魅魔小剑,将灵力凝于足尖,悄无声息走出了房间,顺着感觉来到了公寓的露天阳台上,跪坐在了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
阳台上清新的空气让江轻雪拥堵的胸口稍微缓和了些许。
她像是为了彻底驱散胸中的烦闷,深吸一口气,仰头望向夜空,却发现那些本该闪耀在天空中的璀璨群星,不知何时都已悄悄躲在了厚重的云层后,再也没有半点辉光。
白衣女仙才刚有些许好转的心情瞬间跌落低谷。
她收回投向天空的视线,垂眸看向手中那柄自她记事起,便一直陪在她身旁的玄色古剑,轻声喃喃道。
“说起来,天穹,这已经是我们来这个世界的第几天了?”
“是第七天,还是第八天?”
“我有些记不清了,谁叫我从以前开始脑袋就不是很灵光,记性也从来都不怎么样。”
“你说,我就这么突然消失,那些长老们会着急吗?”
“应该是会有一点着急的吧,毕竟他们总说我是宗门的骄傲,总说宗门是我的家,朝夕相处的家人倏忽间人间蒸发,肯定是会着急的吧,肯定是会到处找我的吧。”
“可惜我没办法见到他们,也没办法联系上他们,没办法告诉他们我其实没事,让他们放心。”
“那些仰慕我的师妹师弟们,见我这么不辞而别,应该会很伤心吧。”
“还有师尊,他总是把我当做自己的女儿来对待,总是说我虽然笨,但也是他一手养大的,他要对我负责。结果我却先单方面离开了他,我果然是个很不肖的弟子吧。”
“天穹,你说,我们还能回去吗?”
万物静籁的深夜,独自坐在阳台上的白衣女子轻声低语着,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谁倾诉。
“嗡嗡嗡。”
只可惜,天外陨铁锻成的玄色古剑纵有灵性,但却不能开口安抚面前人,只能竭力发出阵阵轻鸣,似在权威。
江轻雪的声音很轻很轻,生怕惊扰了熟睡的夜晚。
按理来说,这份无人聆听的心事,本该伴随着夜色的破晓,永远深埋江轻雪的心中,成为一件落满尘埃的陈年往事。
本该如此才对。
“呀,晚安,江剑仙,真没想到,都这么晚了,你居然还有闲情雅致来这里赏月。”
少年隐约含着几分促狭意味的清冽嗓音自江轻雪身后响起,引得她下意识抬头向后看去。
下一刻,黑发少年那双对男性来说显得有些过分漂亮的璨金色眼眸,便出现在了她的眼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