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苏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站在一处山巅。
目光所及之处,层峦叠嶂,万壑绵延,山间云雾缭绕,好似被轻纱包裹,虚无缥缈间,令人神往。
恍惚间,有那么一瞬,孔苏仿佛见到了一条巨龙俯卧,祂吞云吐雾之际,睁开了那如同山水墨画般的眸子与自己隔空相望。
难以言诉的震撼自心底涌现,可随后,眼前的景象便是突然转换,自己不再置身于云层之上的山巅,而是站在一处险峻的峡谷旁。
汹涌的河水拍打着岩壁,如雷鸣般的水流撞击声在河谷间炸开,把还没回过神来的孔苏吓了一跳。
放眼望去,两岸近乎垂直的山崖之间,那数百米宽的瀑布裹挟着黄沙直泻而下,瀑声如雷,撼动天地。
可那奔流湍急的河水离开了峡谷,却在远处的平原变得宁静,流经九曲十八弯后连接着一颗硕大的夕阳。
这时,一只通体漆黑的鸟兽从河谷间飞过,祂缓缓飞向远处的夕阳,愈来愈小,灼灼热浪将此景扭曲,却又显得别有意境。
场景再次切换,一股咸腥的风扑面而来,孔苏抬手遮挡,不让风中的水汽拍在自己的脸上,他目光看向地面,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处深色的巨石边。
抬眸望去,只见白浪滔天,扑面而来,海浪冲击着脚底的礁石,再次溅起数丈高的水花,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此等恢宏令人心驰神往。
隐约间,在远处那高低起伏的海面之下,似有一个庞大的身影,祂游动着细长的身躯,卷起一波又一波的浪潮。
又是一阵风扑面而至,孔苏再次抬手遮挡,只不过这次,那寒风咧咧吹得他耳朵生疼。
不出意料,抬头看去,自己已经置身于一片冰天雪地之中,眼前之景与第一个场景相似,皆为绵延不绝的山峰,只是多了一份北境的色彩。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而在那银装素裹之间,一片幽蓝的湖水被群山环绕,它仿若一颗明眸,注视着那深邃的天空。
这时,一缕阳光洒落在雪山之巅,将那洁白与蔚蓝相接之处隔断,孔苏突然听见一声嘹亮的狼嚎,可原本该是悲怆凄惨的狼嚎听着却没有半点瘆人,甚至还有些莫名的振奋。
他四处寻找,可绵延雪山只见要寻到一只狼谈何容易,待到回过神来时,眼前已是日照金山,如天上宫殿般金碧辉煌。
转眼间,场景再度切换,孔苏似乎已经习惯这等异象,他甚至开始期待下一次自己还能再见到什么不一样的风景。
毕竟两世为人,他都没怎么去过外边的世界,当真正看到甚至还身临其境的时候,可谓是兴奋无比。
然而下一秒,狂风呼啸,猛烈的飓风裹挟着黄沙令孔苏睁不开眼睛,直到那漫天沙尘缓缓减弱,他才在那咧咧作响的风声中听见了什么。
那是无比响亮且肃杀的嘶吼,在每一次停顿过后,便是又一声整齐划一、铿锵有力的轰鸣。
“杀!”
孔苏木然抬头,他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座高大的城墙之上,下意识地伸手,轻抚过那由巨石砌成的垛口,摩挲着那坚硬而微凉的石砖。
视线的前方,是一片一望无际的黄土,而黄土之上,是一片无穷无尽的士兵,他们身披金鳞盔甲,手握红缨金戈,数百人为一个方阵,有序整齐的遍布在这沙场之上。
百万雄师?不,那是千万!甚至更多!
无数将士列阵在茫茫黄沙之间,孔苏看见了长达数米、绑着红缨的战戈,一人之高、闪烁着金光的巨盾,以及许多正用力嘶吼、不断踩踏着前蹄的铁骑,还有它们身后拉着的,配装了各式利器的庞大战车。
最关键的,是那每一个方阵前都竖立着的巨大旗帜,而那旗帜上的字,更是令孔苏感到无比熟悉与震惊。
【秦】
一股难以言表的震撼直击心灵,随之油然而生的,是强烈的自豪与骄傲。
可孔苏又突然感到有些疑惑,疑惑为什么会有如此规模宏大的秦军,疑惑他们为什么会集结在这里。
念及于此,眼前的光景再次切换,黄沙消退,一阵雨后的清新钻入鼻腔,不禁令人精神抖擞。
孔苏睁开双眸,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不大点的村庄,清澈见底的河水从中间穿过,几艘小小的木船停靠在由青石砌成的拱桥边,
岸上,老渔夫举着手里的鱼获,与另外几个年迈的老头夸夸其谈,眉飞色舞之际,又被一位背着幼娃的老婆婆夺走了手中的战利品,并被强制要求今天的晚饭不许迟到。
几个孩童在村路上奔跑,他们手中挥舞着木棍,‘气势汹汹’,有一个孩子不小心摔倒,但又立马自己爬了起来,而为首的那个小男孩还时不时地大声地叫唤着,说自己长大以后要成为父亲那样骁勇善战的士兵,助大秦统一天下。
村头,几个孩子的母亲坐在榕树下,夕阳的余晖洒落,她们一边聊着天,一边编织着手里宽大又厚实的衣服,嘴中偶尔喃喃,说希望自己的丈夫在打赢胜仗立功回乡时能穿上崭新的衣服。
孔苏鼻头一酸,眼眶湿润。
他望着那小桥流水、古树老屋,看着那悠闲惬意的老幼妇女,见到那一缕缕炊烟升起,飘散在空中,听见那一声略显怒意却包含温情的‘吃饭了’。
在那一瞬间,他明白了那千万秦军为什么会集结在城墙之外,明白了他们为什么会选择赴死沙场。
晶莹的泪珠划过脸颊,孔苏伸手擦拭,而这时,身旁传来了脚踩落叶的声音。
闻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黑衣,相貌俊朗的中年男子缓缓走来,见到孔苏脸上的泪痕,他神情微变,随之轻嗤一声说道:
“男子汉大丈夫,你,为‘何’流泪?”
“....”
孔苏听出了黑衣男子所问的问题,他并不是问自己为什么流泪,而是问自己为了什么而流泪。
对此,他没有半点犹豫,稍微深呼吸调整好情绪,顺了口气后便马上回答道:
“为那些抵御外敌、统一祖国的人,以及那些缔造了如此和平景象的人。”
“....”
男子怔住,褐色的瞳孔里闪过几分难言的情愫,他与孔苏对视良久,才轻轻一笑,颔首说道:
“好,很好的回答....谢谢你。”
孔苏愣了愣,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摸了摸眼角未干的泪痕,然后想起什么,疑惑道。
“请问,您是?”
“老夫以国号为姓,你管我叫一声秦大哥便是。”
“....”
孔苏挑挑眉,略微思索片刻,然后试探道:
“秦,王?”
“....”
男子也挑了挑眉,看向孔苏的目光中带上了几分笑意:
“聪明是好事,但不要将自己的聪明过分表现给一个刚认识的人,你在地球上也读过诗,逢人且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
“谢秦王陛下指点。”
孔苏赶紧顺水推舟。
“嘶....诶你小子还跟我玩上了是吧?”
秦王没好气道。
“不敢不敢,晚辈只是好奇,我是被脑海中的地图给拉进来的,而您是这地图里目前为止第一位与我对话的人,出于本能,我自然想要了解更多。”
孔苏恭敬地说道,这些都是实话,没有虚假。
“哼,油嘴滑舌,但也不错,有我当年几分风范。”
秦王笑了笑,看样子挺开心,他甩甩手,迈开步伐一同说道:
“走吧,哦还有,你也别地图地图的叫了,他的名字叫‘山河图’,是我,也是你的‘本命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