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疾病,它肆虐了数个世纪。
有一种疾病,令所有人为之恐惧。
有一种疾病,无人从它手中逃脱。
那就是黑死病。
从十四世纪到十九世纪末,接近1亿人因它而死,哪怕最初获得型体的,被冠以“黑死病”的恶魔在1666年死去,这场声势浩大的瘟疫也没有因为暗面的变化产生丝毫影响。
它毫无保留的,没有尊贵与卑贱,贫穷与富饶,将死亡带给所有感染上的患者。
跳蚤是它的使者,老鼠是它的奴仆,所到之处皆为哀鸣,似乎没人能阻止它,谁也无法打倒。
伦蒂尼的大瘟疫造成了十万人死亡,但没有人知道的地方,属于黑死病恶魔的残留,它的舌肉被皇室保留下来,至今都保存在维尔利亚帝国图书馆的密室之内。
“如此招摇的背着棺材,你想登上第二天的报纸,成为伦蒂尼的头条?”
伊莎贝拉皱起漂亮的眉。
交易的内容是她为埃奥洛斯提供碎影,在不影响双方各自计划的前提下,尽量避免冲突,并进行一定限度的合作。
伊莎贝拉的目的与她一致,她们都是为了改变这个国家付出自身的努力,都为了某个目标愿意不择手段的使用超越道德底线的方式达成自己的目的,她没有询问埃奥洛斯最终想要什么。
因为开场时的那份敌意就是最好的答案。
能利用的加以利用,无论是敌人还是友方,只有站在一起才是战友,而处于对立面的都是敌人。
利益是最好的同盟。
当然,这不是她可以无视对方的样子一同前往帝国图书馆的理由。
对此,埃奥洛斯身边的两本书率先回答:
〈她是未完成的祭品!〉
黑之书如此说道。
〈她的心脏还未活跃!〉
白之书如此说道。
“我可不会背着这么重的东西到处跑,这种事情交给它们完成就行,心之器不就是这样用的吗?”
埃奥洛斯转头看了眼被锁链缠着的棺材,指望她给棺材用什么好东西那是不可能的,毕竟大部分素材都用在里面的东西上了。
粗糙的木板加上严实的内封,已经是她能准备的,给这家伙躺在里面的最好床铺了。
“那你的内心还真是随便。”
“多谢夸奖,毕竟贵族可体会不到凡人的痛苦。”
心之器,那是愿望的实体化。
伊莎贝拉的愿望诞生了破碎一切的利刃,而埃奥洛斯的愿望诞生了记录智慧的书册,她们像是天地的两极,成为了人类可能性的一侧。
“别担心,白之书记载了古代符文,哪怕这个点还有其他人在,也不可能对空气说棺材这个词~”
和伊莎贝拉拌嘴了一会,她狡黠一笑,轻快的踏着步子,停在了一面由大量书籍排列成的墙壁,堆叠的书架摆满了各类图书,旁边的楼梯被管理员包养的很好,红色漆木在月光下泛着微微白光。
“为了拼它,你用了多少人?”
伊莎贝拉走上前抚摸着一排书籍,像似寻找什么,又有意无意的看向她。
“五人。”
埃奥洛斯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伦蒂尼死去的六十六个妓女和你有什么联系,另外还有一位贵族,她的死也和你有关?”
第一反应就是怀疑,然而埃奥洛斯欺骗自己的理由却无从得出,至少在她短暂的接触中,这名少女不会,也不可能是那种会对具有敌意的人撒谎的存在。
她的行为具有表演性质,不论是因为思想如此,还是其他什么后天原因,一个人下意识的行为是不会骗人的,无论这种表演是因为许愿后的能力,还是其他的原因,伊莎贝拉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判断力。
在摸到对应的书后,伊莎贝拉将书推进机关中,古老地时钟机关在绳索和链条的牵动下缓缓运作,向内打开的书架留下可供一个人向下走去的石质阶梯。
提上油灯将至点亮,她看向埃奥洛斯。
“真正被我杀死的人只有五个,剩下的都是她们自己的选择。我告诉她们摆脱痛苦的办法,而她们会为我献上祭品……
创造出可以毁灭伦蒂尼不公的,正义的化身。”
“正义啊,那接下来的事情就和正义毫无关联了,要来吗?我的共犯。”
埃奥洛斯看了看身侧的白之书和黑之书。
又探向了漆黑的地下通道。
摇曳着的火苗就像舞动的小人,朝着她露出笑容,却又带着诡异的邪笑。
“我早就和正义绝缘了,就让我看看,女王陛下你有什么妙招治治这生了病的维尔利亚。”
伊莎贝拉对此毫不意外,对方同情,甚至怜悯那些底下人,因为她同出一处,因为她也出一处。
为了掌握真正的权利,为了神赐予的权威回到它应许的中心,为了让这个国家真正重归皇室的园圃,被她舒心呵护。
在这个时代,为了治疗梅毒,医生会用水银涂抹体表、注射或口服,它虽然能缓解症状却又容易杀死病人。
黑死病的残留,那片舌肉就是类似的存在,尽管这个世上已经无法存在除终末论以外的恶魔,然而那些携带了诅咒的恶魔血肉却依旧能保持活力,这份诅咒要是运用恰当……
“什么?你要串联弗拉德的诅咒,用黑死病的诅咒感染她,在用黑死病诅咒连接的一亿死魂的怨念去驱动弗拉德的诅咒,你真是个疯子。”
望着眼前被神圣的玻璃罩遮住的,摆放在中央的一小片血肉。
埃奥洛斯与两本书一同看向了伊莎贝拉。
为了解决这幅身体的活动问题,她本想用自然的雷电,然而伦蒂尼的气候很难达成产生条件,于是她又把目光放在了人工电力上。
人工电力确实解决了一部分问题,使得“手术”的进行非常顺利,然而最大的,也是最后的问题在于,如何为她提供足够的动力。
换句话说,就是赋予活力。
“我想过用采佩什的知名度制造穿刺诅咒,毕竟我又不可能把奥斯曼帝国带走的头颅弄过来,只能通过拟似手段制造出可以让传说降临的身体。”
埃奥洛斯咬着拇指,似乎有点不甘心。
穿刺公的名头确实有用,但哪怕用上了“近似”的血,棺材里的东西依旧是不具备灵魂的尸缝合体。
“一亿死怨念的黑死病诅咒可以继承弗拉德诅咒的部分特性,他的穿刺诅咒源于自身被吸血鬼恶魔附身的时期。
作为诅咒的寄宿体,她的身体能够无限濒临死,却因为穿刺诅咒无法死去。”
诅咒循环,这是过去黑魔法的一种使用方法。
通过嵌入多重不同近似目的的诅咒,使得彼此保持在输出输入的稳定状态,只要选取的诅咒足够强大,那么载体将会发挥出不逊色恶魔的力量。
“但是你控制的了她?要知道黑死病诅咒也会随着她的行动不断蔓延,她存在本身就已经是天灾!”
“你需要她去净化,我需要你,还有瓦尔普吉斯之夜降临的灾难清洗一部分人。只有少数人可以乘上诺亚的船,逃脱死亡的磨难。”
埃奥洛斯确定了,眼前的女王是比自己还要极端的人。毫不夸张地说,这个女人明天和那只奇怪兔子许愿毁灭世界,她也愿意相信。
〈要做吗?〉
白之书询问。
〈不做吗?〉
黑之书否问。
缠绕棺材的锁链瞬时松开,埃奥洛斯掀开棺材盖,看着其中缠着纱布露出缝合线的人形身体。
“你到底想怎么样?”
埃奥洛斯将这份迟疑与不决连同自己的不安一同吐露出来。
她想要拯救这些可怜人,却不得不利用这些可怜人,为了达成更大的救济,去牺牲一小部分人的救赎。她没有退路,因为这是支持她而死的人压在她肩膀上的重担。
改变这个城市。
对,从改变这个城市开始。
勿让堕落摧毁它,勿让邪恶玷污它,勿让它蒙蔽了眼,看不清真实的像。
杀死女王就能解决问题吗?
好像没有,因为她做不到。
那么,依靠外力来迫使他们改变,迫使城市改变会造成什么后果?
她并不是不敢继续,只是不想为了又一个莫名其妙的由头成了女王利用的工具。
伊莎贝拉提着灯,将它悬在了尸体的头部,注视着少女尸体的死色面容。
她眯着眼,好似在默哀。
“为了成为救世主。”
不同的命运,相同的想法。
寻求救济的少女。
寻求救世的少女。
两人的异质性造就了她们相同的命运。
“……,你该不会想杀死那个东西还有我们亲手制造的怪物吧。”
沉默一会儿,埃奥洛斯满脸不可置信。
真是个疯子。
不对,简直就像没有自己的心,盲目执行主人执念的人偶。
毫不在意自己的痛苦,毫不在意他人的痛苦,一切都为了那份执念,为此她可以不惜一切代价,甚至于抛弃人性也在所不惜。
“先开始手术吧,移植术式的心脏需要足够小心,埃奥洛斯。”
伊莎贝拉的眼神目空一切——
为此行盖棺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