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时间不早了，使节早些歇息吧，告辞了。”
叶尘拱手行了一礼，而后转身离开，嘴角挂着冷淡的笑意。
那表情似无意纠缠下去。
新月楼的园子里，倏然刮起一阵阴风。
叶尘双目微眨，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那棵古树上，一股熟悉的恐惧感扑面而来，席卷心头。
又是她？
不过这一次，那种恐惧感仅仅只是停留了一息便被突然冲出来的李长歌给破坏了。
扑通——
看着李长歌发出一声闷哼后倒地不起，叶尘嘴角微微一抽。
什么情况？
那女童不是李长歌的人？还是说苦肉计？
这样的猜疑刚刚出现，那躲在暗处的女童已经冲了出来，叶尘下意识摆出御敌的姿态。
然而女童却根本没有攻击他，而是跪倒在李长歌的身边，哭喊了起来。
“阿娘。”
“阿娘，你怎么了……”
望着女童那副急赤白脸的模样，叶尘心中迷惑不解。
阿娘？李长歌的孩子？
这里面槽点太多，但他唯一能够确定就只有这应该不是苦肉计。
他望着那女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童回过头来一脸惊恐地瞪着叶尘，身体出于害怕的本能缩在一起，好似叶尘才是造成这一幕的罪魁祸首。
李长歌只告诉了女童要打倒叶尘和妨碍她的人，却没有告诉她如何处理眼下的复杂情况，她的所有反应只能依靠本能。
与此同时，璇玑也被女童的声音吸引了过来。
她本以为叶尘被李长歌暗算了，可来到这里以后，才发现倒在地上的是李长歌。
她转而看了叶尘一眼，“你做的？”
叶尘无辜地摇头，望向李长歌身旁的女童，“你不觉得她很眼熟吗？”
璇玑愣了半晌，才想起眼前的正是昨夜的女童。
而女童对李长歌的称呼已经说明了她们的关系。
“虽然我也支持你报仇，可在这里对玄离的使者动手会不会有些招摇了？”
叶尘摇头，“不是我做的，是那个女童。”
“啊？”
“她要对我动手，被李长歌拦住了，然后就成这样了。”
“这……”
璇玑呆愣在原地，她早就听说了人界话本上的狗血剧情，如今亲眼所见，还是不免有些震撼。
璇玑心底隐隐觉得有些古怪，按照剧情发展的话，就是男主原谅女主的剧情了，那她呢……
她扭头看向叶尘，见叶尘缓缓走到女童身旁，一脸冷淡地问道，“你的术法，你自己不会解吗？”
女童一脸恍惚地摇头。
显然是真的不会。
叶尘抬手朝李长歌伸去，女童想要拦住。
或许是女童在这时注意到了叶尘身后的璇玑，于是伸出去的小手立刻变成了逃跑的动作。
只是一溜烟的功夫，女童就已经躲到了远处的树后，一脸警惕地看着璇玑。
叶尘回头与璇玑相视一眼，两人皆是无语。
口中叫的是阿娘，可卖起来真的是毫不犹豫。
如此也好，也方便叶尘替李长歌解除术法了。
璇玑看着叶尘从指头引出熟悉的妖力注入李长歌的体内，疑惑道，“这妖力？”
“是你的，不过我用了一些特殊的道法把它暂时保存了起来。”
闻言，璇玑终于明白叶尘先前为何会那样自信了。
等到李长歌清醒以后，她怅然若失地望着眼前的叶尘，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在倒下以后，她做了一个漫长的梦，在梦里，她想起了那段伤她至深而被尘封的记忆。
“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又要阻止她？”
“我没有想杀你，我只是……”
她回头看到了躲在树后的女童，发出一声哀叹。
说来也是她自找的。
先前让她的义女百鸣去慕府将事情闹大，但百鸣是只活了百年的幼年妖兽，并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她只能告诉百鸣，打倒叶尘和任何妨碍她的人。
她本以为叶尘不会再露面，竟然忘了告诉百鸣中断任务。
可当叶尘主动出现在她的眼前，她却不想伤害叶尘了。
她不知怎么就本能地替叶尘挡了这一下。
“替我挡下她的攻击，你就不怕死吗？”
“我没想过让她杀你，只是想让你吃些苦头而已，只要熬过几日，就能醒来。”
李长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问道，“是你救了我？”
“这不重要……”
叶尘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还以为女童的攻击会让李长歌死在这里。
那样的话，说不定就要挑起玄离和妖盟的战事了。
好不容易有个颐养天年的地方，可不能让这里被一个女人毁了。
如果早知道不会死人的话，他才懒得动手的，让李长歌吃几日的苦头其实也挺好的。
但人都已经救活了，他也不至于无聊到再把人家打晕过去。
“罢了，既然如此，就当一场闹剧吧。”
“你不恨我？”
“恨？这世界想要我死的人多了去，而你连下死后的勇气都没有。”叶尘耷拉着脑袋。
当然，她也要谢谢李长歌，谢谢那位女帝，要不是她们的话，叶尘也不会发觉这种自由日子的好处。
“如今我已离开朝堂，首辅大人应该没有继续纠缠的理由的吧。”
“那么，从今晚后天各一方，我们各自安好吧。”
李长歌望着叶尘离去时决绝的背影，心里忽地一阵抽痛。
她下意识地喊出了声，问出了那个她一直不愿意直面的问题，“你当初为什么要拒绝？”
叶尘脚步停了一会，“也许是人心吧。”
她终于想起来了，她恨的不是叶尘，而是那个她终其一生爱而不得的男人。
她恨为什么叶尘先遇到的不是她，恨叶尘为何要守着李惜君那个荒唐的约定，也不愿意改换门庭。
这种恨意让她想要摧毁叶尘，将他从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拉下来，让他离开李惜君……
可现在，叶尘确实被拉下了神坛，也离开了李惜君，可她依然无法得到叶尘。
她早已扭曲不堪的内心根本不懂，不懂为何要选择一只粗鄙俗气的妖兽，也不愿意选择她……
她不懂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当叶尘与璇玑一同离开了她的视线，她终于忍不住了。
躲在树后的百鸣不明白阿娘为何会变成这样，她蹑手蹑脚地靠近李长歌。
“阿娘，你怎么了？”
李长歌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就这样，百鸣一夜不曾离开阿娘一步，然后眼睁睁看着阿娘的青丝上一点点地蘸上白雪。
一夜过去，玄离的车队驶离风月城。
车队中间的马车里。
少女透过车帘怔怔地看着道路两旁的妖怪，小声嘀咕道，“阿娘，外面有好多可怕的妖怪。”
“……”
头发雪白的李长歌发出一声长叹，无力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