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婉柔回到歇脚处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苏府的食物点心，确实比她流离市井的时候要精细许多，但现在的她并没有什么胃口。
下午和苏铭闲聊的时候还想起了父皇，甚至会幻想若是没有亡国，那自己又会是一番什么样的生活。
是因为自己最近过于疲劳，产生了这些杂念，还是在苏铭循循善诱般的言辞下，让自己复仇之心产生了动摇？
上官婉柔坐在桌边，看着跳动的烛火，扪心自问：
“现在的自己还想杀了苏铭吗？
……
想。
非常想。
内心的最深处传来这样的声音。
没有错，她上官婉柔，来到苏府，就是为了杀掉苏铭，来血洗亡国之痛。这样的话，她在九泉之下，再见父皇母后的时候，应该能昂首挺胸地告诉他们，你们的女儿一点也不懦弱，和父皇一样，是个有气节的女子吧？
“咚咚”
上官婉柔甚至已经习惯了，在深更半夜，会有敲门拜访的不速之客。
“哪位？”
“苏姑娘，我是林琴儿，刚和苏公子漫步归来，不知道我们能不能谈一谈？”
危险的味道从门缝中传了过来。
同类，是会察觉到相互的气息。
“林姑娘，时候已经不早了，还是早点歇息比较好。”
“苏姑娘，你我有缘相聚在苏府，怎么能不见上一面，聊一聊苏公子对咱们得恩情呢？”
语气抑扬顿挫，仿佛话中有话。
“还是早点歇息吧。”
“我知道苏府侧房之后的柴火间，是个清静的好去处，如果苏姑娘想出来散心的话，去那里也不错？”
和自己一样，命数都没有办法被慧真道人言破的女人，可不会是什么良善之辈。
“苏姑娘，那我就在门口候着您了？您什么时候有心情走走，直接出来便是。”
看来是赖着不想走了。
上官婉柔只好收拾好暗器，打点一番后，推开屋门。
“所谓佳人难约，大概就说的就是苏姑娘这种类型吧？”
在刚见面的时候，两个人的火药味就已经拉满。
林琴儿不多废话，只是独自走在前面，给上官婉柔带路。
这意思已经很明了：
隔墙有耳。
有什么话是在有人的地方说的？
是鬼话。
心里藏着鬼的人，才见不得光。
上官婉柔很确信这一点。
“苏婉柔，我倒是很好奇，你是用什么法子，把那苏铭迷的七荤八素，就连在和我聊天的时候，也会提到你的名字。”
这个林琴儿果然是这种人。
实在是太好懂了，差点就把阳谋写在脸上。
“林姑娘也是不遑多让，能深得苏老爷的欢心，不得不说真是下了很大的功夫。”
林琴儿回眸一笑，显得有些妖媚：
“你不怕我在这里杀了你？”
“自是不怕。”
面对林琴儿突如其来的威胁，上官婉柔并没有流露出恐惧，只是淡淡地看着林琴儿那胭脂水粉下显得有些狰狞的花容，觉得颇为好笑。
又不是面对苏铭，需要忸怩作态，在这个好懂的女人面前，上官婉柔的态度极尽刻薄：
“若是苏府内没了小女，不管林姑娘做的再怎么利索，也逃不了怀疑。”
林琴儿冷笑：
“苏姑娘，我可以在杀了你之后，再砍上自己几刀，到那时候谎称，有贼人闯入府中。”
“那可真是个蹩脚的理由。”
上官婉柔只觉得好笑，叫自己出来，难不成是只是为了威胁几下，想吓跑自己？
那可真是天真。
对于自己已经注定了会死亡的结局，上官婉柔没有觉得一丝恐惧，反而会觉得有些亲切。
“明人不说暗话，苏姑娘，我劝你早日离开苏府，方可获得一条生路，和苏铭那样纠缠，是不会有什么好结局的。”
“我当然知道。”
上官婉柔冷冷地回应。
“即便如此，你也要嫁给苏公子为妾？”
“那当然。”
复仇的事，当然得有自己亲手来完成，否则的话，没有任何意义。
“你就这么喜欢哪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吗？他给你一点点好处，一点点温柔，你就能死心塌地地跟着他，爱上他吗？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他到底哪里好了，明明是只过街老鼠，为什么就等你受到你们这样的爱？为什么？”
女人狠狠压低了声音，声音近乎于有些歇斯底里。
真是奇怪啊，自己在苏铭面前搔首弄姿，恨不得整个人都低到土里，在他的背后，反而又是这般模样。
如果让苏满城知道，自己看中的儿媳是这个模样，那恐怕他老人家得气到归西了吧？
虽然，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
“说完了吗？说完的话我可要去休息了。”
上官婉柔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眼前的女人聒噪。
她没有任何的心力放到别人身上，她现在满心都被苏铭和复仇所填满。
其他人对于她来说，是爱是恨，是生是死，根本就无所谓。
黑暗弥漫在苏府的每一个角落，也蔓延在两个心中各有心思的人身上，她们都是习惯处在黑暗中的人，面对和自己相似的同类，只会互相觉得厌恶。
“苏婉柔，我早晚也会杀了你的。”
名叫“林琴儿”的女人，眼神空洞地盯着上官婉柔的背影，失神地说道。
或许她根本不叫林琴儿，林琴儿只是她的一个假名，就像苏婉柔其实根本不叫苏婉柔一样。
“我也会杀了你们。”
如果换作平常的女子，一定会恐惧无比地奔向正房向苏家人求救吧？
只不过这样，在苏满城心中，反倒是会落了俗。
谁会相信一个表面端庄，令所有人都满意的大家闺秀，是一个满嘴杀人，性情古怪的女人呢？
“就算是你最后嫁给了苏铭，我也会在你们洞房花烛、最为幸福的时候，杀了你们这对狗男女！等着吧，等着吧！”
林琴儿最后这句话似乎都要咬破嘴唇，目露凶光的她，完全不能用端庄优雅来形容了。
洞房花烛夜吗……
在那样的日子杀掉苏铭，似乎也不错？
真是个很棒的提议。
“时候不早了，林姑娘。明儿还得和苏公子还有苏老爷请安呢，别花了自己的妆容，让他们看出你的破绽来，毕竟想在硕大一个苏府，杀掉府上的大公子，可不是什么容易事。”
上官婉柔从容地回眸一笑，刺激到了林琴儿的神经。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女人根本就不怕？为什么她的威胁，她的疯狂一点作用都没有？
真的好想……好想杀掉这对情投意合的狗男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