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父皇,你看你看,那边长长的队伍,是去接新娘子的吗!”
上官婉柔站在城墙上,看着城墙下身着红袍的迎亲队伍,饶有兴致地蹦蹦跳跳起来。
景末帝抱起自家的小丫头:
“对啊,婉柔,那就是迎亲的队伍,等到你长到大了,到嫁人的年纪,朕一定为你寻个好人家,让整个应天城,目送你的出嫁!”
“好啊好啊,谢谢父皇!”
“陛下,你在和婉柔说什么呢!她年纪还小,还没到那个时候!”
张皇后也缓缓登上城墙,对着二人嗔怪道。
“娘,婉柔要嫁天地间最帅最温柔的公子!”
“诶,好,婉柔乖,好好长大,娘亲会和你父皇一起为你寻得一个好人家的!”
小小的上官婉柔被父皇护在身旁,本应是最幸福的时刻,却不知道为什么,兴致忽然淡了下来,仿佛又无尽的愁云笼罩在心头,小姑娘莫名其妙说了一句怪话:
“公子,危险,快走。”
“婉柔,你在说什么?”
上官婉柔原本混沌的脑袋忽然有些清醒过来,看着眼前熟悉又模糊的面容,忽得有些惊厥。
“娘?”
“怎了,婉柔,哪里不舒服吗?还是着了凉?陛下,我说的吧,大冬天的,非要带婉柔来这护城墙,这里风大,如果婉柔染上了风寒,那该如何是好?”
“娘亲,真的是你吗……?”
“是我是我,怎么了,婉柔,别哭别哭,小姑娘哭花了脸可不好看。”
上官婉柔瞬间清明。
她忽然明白了,自己是在做梦,而梦中,她终于回到了大景朝九年的那个冬天,父皇和母后带着啊自己逛城墙的日子。
现在也只有这种方法,才能让她享受到片刻的温暖吗?
“婉柔,要不要先回去歇息歇息?你怎么哭了?”
父皇宽大的手掌摸着自己的脑袋,很令人安心。
“父皇,娘亲,对不起,上官婉柔无能,明明无数次接近了苏铭,但,却无数错过了杀死他的机会……”
“做噩梦了吗,婉柔?”
张皇后将小婉柔拥入怀中,就算没有太多的实感,上官婉柔心中也是说不尽的暖意。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娘。”
“婉柔不哭,婉柔要乖乖的,没事的啦,这个世界上没有过不去的坎,我和你的父皇,也是经历了千辛万苦,才生下的你,所以,不管未来你的路要怎么走,我们都很开心。”
“娘?”
像是一个人要清醒前会找回所有的意识,梦境中的人儿也在少女面前变得逐渐淡薄。
“娘,能不能不要走?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娘,如果我没有杀死苏铭就下了黄泉,你们会责怪我吗?”
上官婉柔已经看不清眼前娘亲的表情,这如镜花水月般的美好,即将消失在她的面前。
“傻孩子,娘又怎么会怪你呢,你父皇也是,多希望能远离纷争,健健康康的长大啊。”
“可惜,娘没有办法看到你出嫁的那一天了。”
“婉柔啊,要坚强活下去,娘亲不能再陪在你身边了,以后的事情都要靠你自己了。”
“只不过现在看来,我家的小姑娘,已经长大了啊。”
上官婉柔欲语泪先流,等到想说话的时候,眼前已经是漆黑一片。
“姑娘,姑娘?”
现在耳畔所听到的话,才稍微有了些真实感。
有路人的脚步声,又淅沥的雨声,还有个约摸二十多岁的男子,在唤着自己姑娘。
“哎哟哟,姑娘可真是奇人异事,居然画了个结界,然后在这瓦砖房的廊阴中睡着了,这让别人想叫你起来也没办法啊。”
上官婉柔睁开眼,眼前所见,不过成珠般的雨帘。
“哎哟,姑娘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这样就好,我也放心了。”
刚刚从梦境醒来,上官婉柔看着叫醒自己的陌生男子,想不到该说什么,直至他重新没入人流,才拍了拍脑袋,让自己的意识清醒些。
这是睡了多久啊……天都黑了。
上官婉柔伸手揉了揉眼眶,却发现自己好像,早已哭成了泪人。
上官婉柔啊上官婉柔,区区一个梦境,就能让你在人前暴露真心。
身子骨还有些疲软,林琴儿那迷香的药力太大,就算是她这样有修行底子的人,也不太能抗的住。
无相妖容林芳影,这江湖中消失已久的奇人,没想到居然是来找苏铭寻仇的。
不行啊,得赶紧找到苏铭……
找到苏铭?
上官婉柔又愣了下。
明明她也是来找苏铭寻仇的,怎么就莫名其妙关心起这个仇人的安危起来了?
对这种事情耿耿于怀的上官婉柔只得暗自找了个借口:
对,苏铭只能死在自己的手上,这才算的上是自己的复仇。除了自己以外,没有人可以取走苏铭的性命。
她倚着墙壁站了起来,望向不远处的苏家,忽然唢呐声响,爆竹声齐奏。
看样子,应该刚刚从侧房中接过林芳影,还没又拜堂,也没有入洞房,她暂时应该还没有下杀手,来得及。
双腿还有些发软,不是特别站的住,浑身的力气似乎都已经被那熏香夺走,真是可怕……
上官婉柔记得,好像大堂之上,放的熏香,也是今天林琴儿所用。
不妙,相当不妙,这样下去,不仅仅是苏铭,苏满城,苏夫人,红儿,久儿,苏府上上下下这么多口人,今晚都有可能死在无相妖容手上!
上官婉柔不断敲打着自己的双腿,想让它赶紧动起来。
与此同时,这样的急切的情绪,也通过魂契传到到了苏铭的手心中。
上官姑娘……看起来还活着。
走在队伍正中的苏铭倒是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友人并无大碍就好。
不过这么费劲心思的想要来接近自己,甚至不惜舍弃所有的一切,扮作他人的样貌,这个林琴儿的来头可不小。
不行,不能就让她这么进入青庐,见到自己的双亲和满堂贵宾。
“童子,我忽然记起,喜秤落在了房中,我想回去一趟,顺道再喝口水。”
“额,公子,可是这种小事……”
“嗯?不行吗?”
苏铭笑笑,所散发出的压迫力,让别人并没有任何拒绝的可能。
“那,公子得快一些……不然老爷和夫人会责怪的……”
“劳烦费心了,那大家先躲躲雨,歇息一会儿,我去取下喜秤,顺道喝口水,再去青庐。”
有时候,反派公子的身份,也不是那么差劲,最起码,现在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