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姑娘,好久不见?噢,这么说是不是不太准确,好像我们不久之前刚刚见过一面,是吧?”
坏笑着的陆三玄带着几个狐朋狗友挤进苏府,虽然苏府的下人们都冷眼看着这几位膏粱子弟,但是因为白音玲有言在先,只要是来吊唁苏铭的宾客,不管是谁,都允许进入,所以并未阻挠。
“听说圣上专门给苏公子写了篇悼词,那可真是情真意切,感动人心,我从来都没有见过陛下对那位臣子如此上心,如果苏公子泉下有知,一定也会感恩戴德的吧?”
陆三玄说的非常阴阳怪气,他本就和苏铭不对付,更是有很多把柄被苏铭掌握,前阵子还在酒楼中和苏铭闹得不愉快,吃了哑巴亏。结果现在苏铭去了阴曹地府,而自己还能逍遥自在地在这应天快活,一生一死,让这位国舅爷心情愉悦不已。
“来人啊,给苏公子送酒,送肉,送纸钱!”
陆三玄一声令下,手底下的小弟们便迫不及待地将各种酒肉摆上灵堂,这热闹非凡的场景,一时间居然让这悲情的场景显得有些喜庆起来。
他们这群人的所有举动,都让上官婉柔的身心感到非常不适,有句古话说,死者为大,然而这群王八旦却没有一点要尊重苏铭的意思,反而将逝者的灵堂当做了玩乐的场所,更别提苏铭沦落到这个地步,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程三思从中作梗。
然而没等上官婉柔发难,白音玲便非常冷淡地说道:
“陆三玄,这里是苏铭的灵堂,我警告你,你这么做是在亵渎逝者。”
“哟——白姑娘生气了?怎么,是没给苏铭守上寡,没个名分,心中不快,找我来发脾气了?这可不行啊,白姑娘,苏老爷远征昌州,这十万八千里的,恐怕一时间管不到你们,难不成,你们还想要苏铭一个死人替你出气吗?”
“陆三玄,你别欺人太甚,小心我去告御状。”
“哪儿的话啊,白姑娘,我这不是好酒好肉伺候着我们苏兄吗,唉,他活着的时候就看不上我,我也没这个福分和他称兄道弟,现在他死了,我好心好意给他路上送带你吃的,你们还在这里恶心我,这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你去告,告御状,我陆三玄坐得端,行得正,有什么好怕的?”
可真是恶人先告状,白音玲双拳紧握,眼神中偷露出浓浓的杀意。
唯有公子的灵堂,绝对不允许被任何人玷污。
特别是像陆三玄和程半金这样的小人。
“阁下便是大名鼎鼎的国舅爷陆三玄吗?鄙人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市井所说的仗义豪迈,佩服佩服。”
在白音玲发作前,苏铭最后还是决定站出来,用并非“苏铭”的身份来解决这场闹剧。
“你是谁?”
不认识的人忽然向自己搭话,就算是像草包一样的陆三玄也稍微警惕了下。
虽然这种警惕,只是处于宦海沉浮的一种习惯罢了。
“我是苏铭旧日同窗,今日听闻苏公子不幸为国捐躯,心生悲痛,所以特意来这苏府内吊唁……我想陆公子一定也是怀着相同的心思来到这里的吧?”
在平民眼中塑造出一副伟光正模样的陆三玄,并不想在这里丢了面子,回道:
“那是当然,苏公子与我同僚之情,感情至深,我们情同手足,今日他为国捐躯,我自然悲痛不已,所以带着酒肉上门吊唁,怎知被人刁难,我这一片赤诚之心,被当成驴肝肺,能不生气吗!”
苏铭笑而不语,默默点绕三支香,递给陆三玄:
“陆公子,既然来都来了,那就按照礼节给苏公子的牌位烧几柱香,磕个吧。”
给苏铭磕头?
陆三玄都没给活着的苏铭磕过头,现在反而要给一个死了的苏铭去磕头,这又是什么样的道理!
形象是不能丢的,面子也是不能给的,陆三玄回头看看身后几个小弟,然而大家都默默低着头,并没有人搭理他,国舅爷心中有点闷闷不快了,如果现在谁出来给他个台阶下,他也就能打个哈哈混过去,可是这群酒囊饭袋,越到这个关键时候也是不顶事!
眼前这个儒雅的书生,看起来能说会道的,如果现在自己给白音玲还有苏家人上了嘴脸,会被这种外人落了口舌,但是他又不想真的给苏铭这混小子下跪,只能站在原地尴尬的笑着,看看有没有好心人给他解个围。
好心人没有,坏心眼的人倒是有一群。
“陆公子,你为何不跪啊?苏公子乃当世之豪杰,大关朝之重臣,一生功勋卓著,今日为护送公主和亲不幸中道夭亡,就是当今天子都为他手写挽联,不会陆大人,和苏公子有什么过节,导致心生积怨吧?”
苏铭当然是在明知故问,他能不知道陆三玄这个草包脑子那点小想法,但是他这番话甚至将当今圣山搬了出来。圣上都手写挽联,手写悼词,给予了苏铭最大的尊敬,他一个小小的国舅,难不成还能不给苏铭几分薄面?
陆三玄冷汗直流,身后的小弟更是不敢多话,过了片刻,国舅爷只能讪讪道:
“嘿哟,我陆某人,平生最佩服苏公子这种英雄豪杰,为了国之大义,甘愿牺牲自己的生命,我这人,还是有点自知之明,我这不是怕这一跪,有辱苏公子的在天之灵吗?”
“陆大人,哪里的话,我想苏公子如果能看到有着深厚感情的同僚,在自己的牌位前三拜九叩,那一定相当欣慰吧,你说对吧,白姑娘?”
“当然。”
陆三玄有点开始害怕眼前这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书生了,他的每一几句话都像是利刃刺在自己的痛处,句句在理,却句句带有锋芒,这个狠角色,比起苏铭也一点都不差啊!
“哎呦,白姑娘,我陆某人真是受宠若惊啊,能够给苏公子这样的国之英雄吊唁,真是我的福分,我跪,我跪,我这就给苏公子上柱香。”
只见陆三玄拖着自己肥胖的身躯扑通一声跪倒在苏铭的牌位面前,然后就像求佛般三拜九叩,何其郑重,白音玲胸口那团恶气,这才狠狠呼了出来。
但是要问在场所有人中,心中最爽的人,莫过于苏铭。
这个平时欺男霸女,招摇过市的陆国舅,苏铭在自己“生前”碍于他国舅爷的身份,至多和他说过几句狠话,今天能让他服服帖帖的给自己下跪道歉,着实是出了一口恶气。
更重要的事,也替白姐姐出了一口恶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