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能是无关紧要呢？”
雪伦循循善诱，在他个人看来，人生在世，就该好好享受一切。
无论是凭借二十点信用点赢下自己的命，还是苦苦追寻之后，终于发现了与魔王相关的痕迹。
“这可是最该高兴的时候了。”
“我无法理解你的心情，但你说的高兴，我或许有吧。”
阿伊斯伸手触碰那疑似她前身的巨型机械之蛇的残骸，更多的纳米机器流窜进体内。
残损的电子眼终于得到恢复，她第一时间望向将她带来到这一个地方的男人。
娇俏的面容上只有错愕。
“阿伊斯女士，您这算是能看见我了？那也太丢脸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只见雪伦浑身上下，都是血液痕迹已经干涸的伤口。
被改造的机械部分已经扭曲变形，仅存的血肉身躯也是白骨累累。
显然是受过不小的伤。
“你这是……怎么回事？！！”
“早在不才捡到阿伊斯女士您之前，我遇上灾害骑士了。”
男人回忆起自己的遭遇，即便是改造过的机械义眼，也随着另外一只血肉的眼睛，共同表现演绎出恐惧的乐章。
“那个刺骨得冻结电子信号的寒冷，凝结众生绝望的面具。”
“如果不才曾于安全区学院学习的知识没有出现偏差，那个身影，毫无意外就是天启骑士。”
面露苦涩的笑容。
“君铭念被坑惨咯，好不容易抓住的底牌，结果是场上点数最小，最垃圾的二，三，五散牌。”
“这次的赌局没得玩了，只能请学院长把牌桌掀翻了，地狱都已经在上浮了，谁知道哪天，或者不用多久，天堂就会跟着下潜呢。”
天堂与地狱皆为回应魔王期许而诞生之物。它们本该是故事里，作为美好的代名词被认可。
无奈于时间的推移，这两者已经逐渐在人类的心中失去对应的概念，彻底沦为死寂之地。
不仅如此。
恶魔褪去天使的外衣，陶醉于权利与欲望汇聚的海洋之中。
而为了不让自己的过去故事被发现，披上人类皮套的恶魔们正欲引爆地狱，让自己的故事被永久尘封。
至此，阿伊斯已然明白雪伦的真实身份。
“万潇对你的态度也算是可以解释了，深海教会的家伙。”
深海教会作为安全区学院的背叛者，一直以来都是学院里的禁忌话题。
“这个身份又有什么用呢？”
雪伦的机械义眼闪过象征动用了刺激全身的电流，因为伤势严重而失去的知觉的肢体再度行动。
“我始终认为自己，仍然是安全区学院，联合作战分院战术科的三期生！”
他推开阿伊斯，承受了来自敌人的袭击。
血肉与机械零件纷飞，男人忍住痛苦，只是半跪在尚未知悉具体情况的人工智能面前。
“你？！！”
阿伊斯的错愕和惊讶流露于她正在恢复的电子眼单元，见此，雪伦只是捂住胸口的贯通伤，勉强笑着，说。
“阿伊斯女士，学院的校规说了，只要是学院的大家，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家人啊。”
“在南方的无序之地长大的我，很小就失去了自己的父母，最后只能作为奴隶被贩卖到东娱，博取那只是予以希望的生存可能。”
“不才一直都很清楚，只是拥有不存在进化可能的童话残章的我，永远没有出头之日，一辈子都是炮灰的命。”
“但是，当年就几岁的我，遇到了想要重振旗鼓的安全区学院，依靠着美杜莎女士，依靠着莎莎姐她下注的二十信用点，把自己的命赢下来了。”
声音愈发孱弱，男人早已经抵达了自身故事的结局。
可是，雪伦却凭着一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存在的希望，而支撑到现在，他看向阿伊斯，问。
“阿伊斯女士，您说，人工智能会梦见电子绵羊吗？”
阿伊斯抬头望向远方，视线定格那一道宛若天启降临的身影，正是令雪伦不能瞑目的罪魁祸首。
“天启骑士。”
这一位面具上凝结了众生绝望，身形好似是坚不可摧之物的天启骑士默默地看着阿伊斯。
举起手中由自己下属的寒雪骑士，沟通并解放病毒力量制造出来的霜雪之刃。
阿伊斯先前的目光越过雪伦早已经失去生息的身躯，电子眼之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与电流。
紊乱的电子流系带从机械巨蛇的身上流出，连接着她仅存的左臂。
“有时候，我很难理解人类的感情。”
“作为服务型的人工智能，代码核心里，编写着对应各种情绪时，我该如何表达。”
机造的尘世巨蟒，拥有庞大身躯的耶梦加得似乎正在苏醒。
又像是于仅有微光的深海里，进行着一场只会有利于阿伊斯的鲸落。
祂听见了她的愤怒。
“可我的核心里面，没有关于自己的情绪，该如何处理的代码。”
“但是……”
阿伊斯抬起她的左手，强硬地按在缺失的右臂上，不久，便是一条崭新的手臂被纳米机器人复现出来。
“……上一任的救世者告诉过我，这一任的救世者也告诉过我。”
“一旦遇见了不爽的事情，那先把让自己不爽的源头干掉就可以了。”
“好歹，我也是连神明都可以杀掉的啊。”
天启骑士是旧时代的角色，祂原本的姓名已经被忘却，彻底化为了灾害的实体骑士。
不过，阿伊斯同样是旧时代的角色，她已经想起来很多事情了。
“救世者他当年也问过我这个问题。”
人工智能回答着已经失去生息的男人最后的问题，以他始终都在追求的“魔王”的名义。
“救世者告诉我，说普通的人工智能只会在代码的模拟信号里，获得与人类别无二致的睡眠。”
“而他却告诉我，说我和普通的人工智能不一样。”
机械巨蛇的巨大残骸彻底崩解，完全地化为了阿伊斯的武装外壳。
新生的机械神明直面那来自天启的不化寒冰。
“因为，我，曾梦见过他所期待的梦幻之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