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州,黎堰。
“林小姐,船已经到楚州了。”
“什么,终于到了?”
林知鸢满脸喜色,随即绕过刚才恭敬向她报告的船工跑上了甲板。江青辞三人也分别得到了船工的通知,当他们从房间走出,正好看见了林知鸢正兴奋的跑了出去,彼此对视一眼不由得苦笑一声。
接着几人来到船舷,朝着远处眺望,正好能看见对面的码头,以楼船的速度,再有半刻钟便能抵达。
林知鸢踮起脚,手搭凉棚不停的望向前方,巴不得楼船赶快冲刺到码头前。
这并不是林知鸢第一次乘坐楼船,在京城时,她与家人乘坐的楼船有比这更华贵的,也有比这更宏伟的,所以对这次乘船的兴趣也仅是因为首次独自出门的兴奋而已。
但这数日以来每天待在船上,除了吃就是睡,最多出来看看风景,她的那点兴趣早已消磨殆尽,快无聊死了。
“等下了船,我们就找一家最好的酒楼吃午饭,接着找一家最好的客栈住下!”
林知鸢颇有些手舞足蹈的看着三人道,三人无奈的点点头。
很快楼船缓缓靠上了码头,但眼前的景象却有些怪异。虽然此处的码头与金陵一样围满了船只,但码头上的人却不多,对于一个贸易频繁的地点来说这显然不太正常。
而且码头上的船工和纤夫看上去也不太对劲,他们身上的衣着有些破旧,眉宇之间带着肉眼可见的怠惰。
慕容丹廷皱眉道:“真是奇怪,你们看出来了吗?”
江青辞没有回话,苏沁蹙眉颔首,林知鸢则一脸惘然。
“你们在说什么啊?”
慕容丹廷摇摇头道:“没事儿,只是初来乍到,这人生地不熟的,一会儿上岸后大家最好还是小心些。”
接着慕容丹廷转头看向一旁的船工,和气的开口问道:“这位大哥,请问我们这是在什么地方下船?”
那船工闻言连忙回道:“回公子,这地方是楚州唯一靠水的城池,名为黎堰。”
“这样啊,不知这位大哥可否为我们介绍一下这黎堰?我们初来此地,还不了解此地的风情。”
那船工的眼睛一下放大了,惊讶的道:“两位公子两位小姐,你们不知道黎堰的事情还敢在这里上岸啊?”
慕容丹廷眉毛一挑,忍不住问道:“这位大哥何出此言,莫非这黎堰还有什么问题不成?”
那船工摇摇头道:“哎呀,那问题可大了!我早早就听闻,黎堰这座城非常乱,其中的治安相当差,每年作奸犯科的人数不胜数。
很多商人除非迫不得已,否则不会用船只走水路来运送商品到黎堰,而是选择需要更长时间的陆路。”
这……
慕容丹廷和林知鸢几人彼此对视,对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感到有些诧异。
那船工接着道:“我们原以为几位也是有要事待办,时间紧张才选择在黎堰下船的。也怪我们,没和几位解释清楚。
要不我们还是继续行船,绕过黎堰去别处的码头,几位再走陆路前往楚州吧?”
江青辞摇摇头,淡淡道:“多谢关心,但不必了,我们在此下船便可。”
慕容丹廷手中那幅用于感应夙玉碎片的地图仅能显示出大致的方位,而第二块夙玉碎片在楚州南面一带,黎堰恰好被包含在内,所以他们无论如何也绕不开黎堰。
那船工还欲劝下他们,但四人已经走下了甲板,踏上了码头。只是当他们走在码头上时,一瞬间吸引了周遭大部分人的视线。
苏沁怜柳眉微微蹙起,她很不喜欢这些人的眼神。每一双眼睛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它们纷纷聚焦在四人身上,好像怎么甩也甩不开的臭虫。
林知鸢眉头紧锁,强忍着心中不适,尽量不去理会那些视线,跟着同伴们前进。
就当他们即将走出码头时,前方忽然走来一个纤夫拦住了他们。
“几位公子小姐,还请留步!”
林知鸢警惕的道:“做什么?”
“别紧张,我没有恶意。”
那男人搓了搓手讪笑一声,但视线却悄悄停在了苏沁怜身上,眼中带着一丝痴迷。
以林知鸢的身高在这个角度将这纤夫的神情看的一清二楚,看的她心里一阵恶心。
林知鸢张开双臂上前挡在苏沁怜身前,愠怒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那纤夫眼底闪过一丝不耐,接着赔笑道:“我看几位的相貌都是生面孔,应是第一次来到黎堰吧?我是土生土长的黎堰人,可以给几位好好介绍介绍黎堰,带几位游览一番,只求几位让我混口饭钱就行。”
“我们不需要,请你离开。”
林知鸢冷冷的道,接着拉起苏沁怜的手想着赶快带着几位同伴离开。
周围的船工和纤夫们都满眼戏谑的看着四人,所有人都停止了闲聊或是休息,都在这等着看好戏。
那纤夫不依不饶,他连忙快步走过,再次挡在几人面前。
那纤夫满脸苦涩的道:“几位公子小姐,我真的只是想混口饭吃,你们就可怜可怜我吧。”
林知鸢不耐烦的道:“都说了不需要,你烦不烦呀!”
说罢林知鸢打算再次绕过那纤夫,谁知当她刚往前走出两步时,那纤夫竟突然自己向后倒去了。
“救命啊!打人了!这帮外地人不讲理!竟然动手打人啊!”
林知鸢又好气又好笑,咬牙道:“你这人好不讲理,我们连碰都没碰到!你倒好,自个儿向后摔去了!”
那纤夫依然满地打滚哭嚎着,紧接着周围的船工和纤夫大呼小叫着,一下如闻着了味儿的苍蝇般挤了过来。
“什么意思啊?哈?!”
“动手打人是吧?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了?”
“外地的了不起啊?看我们好欺负是吗?今天你们要是不给出个说法,就别想走了!”
“对!别想走了!”
林知鸢看着这群人一脸义愤填膺的样子,岂会不明白这群人是合伙讹上他们了。她心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强行冷静了下来。
“说吧,你们想怎么样?”林知鸢冷冷的道。
那躺在地上的纤夫竖起一根手指,高声叫道:“十两银子!没有十两银子,这事儿你们甭想就这么算了!”
这是这些人一贯的套路,只要见到那些落单的或是没有护卫跟随的公子小姐,他们便会用这种方式来讹钱。但凡对方不给,他们就会一直堵在这。
更别说现在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两个“身娇体弱”的女子,一个看起来像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还有一个瞎子,他们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个讹钱的好机会。
只是可惜,他们碰到的可不是一般人。
林知鸢冷笑着看着他道:“十两,你就这么点出息?行啊,就当姑奶奶赏你的棺材本了!”
说罢林知鸢从荷包里掏出一块十两左右的银子,略有收力的砸在了那纤夫的腹部。
腹部猛然传来一道强烈的冲击,那纤夫竟快要一个打挺翻身而起,他胃里的酸水直往上冒,几乎要吐出来。
他恼怒的抓起掉落在一旁的银子看了一眼,眼中的怒火一下烟消云散。
真的是十两银子!
林知鸢冷声道:“行了吧?赶快滚。”
那纤夫见林知鸢给钱如此干脆,眼珠子一转,连忙叫道:“不行,那是刚才的价!你砸伤我了,现在……你得给我二十两!”
林知鸢脚步一顿,额角青筋凸起,从小娇生惯养被众星捧月的她从未见过这般无耻之人。
林知鸢咬牙道:“二十两是吧?好啊,今天姑奶奶我就用银子砸死你!”
说着说着,林知鸢已忍不住想要动手,但苏沁怜却伸出手轻轻将这被逼得有些暴躁的孩子拉了回来。
她冷冷的看着这些人道:“钱你们也收了,若再不依不饶,就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说罢苏沁怜运起灵气将前方人群强行分开,那些船工和纤夫只觉得忽然有一股强大的阻力,迫使他们向两边退去。
那纤夫眼看煮熟的鸭子要飞走,连忙起身,伸手朝苏沁怜的衣摆抓去。
“不许走!”
就在那纤夫的手快碰到苏沁怜时,江青辞猛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那纤夫只觉得手腕一阵剧痛难忍。
“死瞎子!放开老子!”
说着那纤夫就要朝江青辞挥出左拳,但江青辞只是微笑着发力,那纤夫的右手腕当即传来爆豆般的声响。
那纤夫顿时满脸痛苦的哀嚎一声,双膝跪地,左手抓着自己的右臂。
接着江青辞便一脸平淡的将他甩飞,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你若还是这般优柔寡断的话,在黎堰这种地方恐怕寸步难行,后面为难的只会是你自己。”
苏沁怜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只是轻哼一声,偏过头去。
但周围的那些船工和纤夫见此情景却一下乐了起来,他们正愁找不到机会,可江青辞竟敢当着他们的面光明正大的动手,那他们便有充足的理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