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青辞与苏沁怜略感茫然的站在一旁，而那老妪已疯疯癫癫的缓缓离开了。
江青辞无奈的摇了摇头，接着转向那小伙子所在的方向拱手道：“多谢这位小哥出言解围，还未请教小哥姓名。”
那小伙子瞥了两人一眼，随意打量了下后满脸不耐的道：“问这么多干什么，两个外地的，我劝你们还是赶紧走吧，这里不是你们该待的地方。”
对于小伙的出言不逊江青辞并未放在心上，他也不顾小伙是否乐意，接着问道：“不知小哥可否告诉我们，方才那老妪是何许人也？”
那小伙随即没好气的道：“啧，你这瞎子怎么这么多事！要不是嫌吵，我才懒得多这一嘴！”
见此人言行这般无礼，苏沁怜脸色微微一沉，冷冷的道：“先前阁下出言解围，我二人在此谢过。但关于那老妪，你若不愿说回避便是，何必这样咄咄逼人。”
那小伙见苏沁怜转冷的神情，再加上对方又是位绝色佳人，他的气势顿时弱了不少。
他挠了挠头，有些烦躁的道：“嗐，真是麻烦。那我说完后你们就赶紧走，不要在这吵吵嚷嚷的了。”
“愿闻其详。”
随后那小伙停顿了一会儿，组织好语言后便开口道：“那老太婆很早之前就和我们这帮人混在一起了，她姓张，所以我们都喊她张婆，她原来的名字是什么，没人知道。
听说早些时候她还没沦落成现在这个样子，但在黎堰这种地方也不过是早晚的事儿。她儿子给内城人做短工时被坑害了，因事故断了条腿，因为得不到好的救治不久后便死了。
她的儿媳也早早跑路改嫁了，只剩下个孙子陪在她身边，祖孙两人跟着我们一起过着半流浪的生活。
她孙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这小胖子调皮得很，经常把大家弄得一肚子火。有一次他趁着我们外出做工，竟然偷偷把我们存的粮食翻出来吃了。几个大老爷们忙了一天发现自己白忙活了，心里那叫一个火，但念在张婆这般不容易，也就没多计较。
哼，当时我就觉得这小胖子再惯着早晚会出事。果不其然，没过多久，有一天他一个人跑外面野，撞上了几个地痞流氓，说是地痞流氓，但这里的地痞流氓有几个手上没两条人命的？
而且也不知这小胖子哪里得罪了那些流氓，竟然被活活打死了。张婆抱着那死小孩的尸体三天两夜都不肯撒手，那小胖子身体都浮肿了，两只白眼翻着，看着简直渗人。
几个糙老爷们儿实在没办法，只能把张婆弄晕后把那小胖子随便找了个地后埋了，张婆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疯的。
自那以后，张婆逢人便会拽着问她孙子的去哪了，有时发起疯来就会抓着人不放，甚至弄伤别人。大伙都没法子，再加上她已经很可怜了，既下不去手，也不忍心把她赶走。但好在只要拿她孙子的死刺激她，她就会松开手了，我们多少才能安生些……”
听着小伙半同情半烦躁的解释完关于那老妪的来龙去脉，两人都有些沉默。
苏沁怜喃喃道：“可怜天下父母心，祖孙亦是如此。也难怪她会得了疯病，这张婆真是个可怜人……”
江青辞两手抱胸站在一侧没有说话，那小伙对于苏沁怜的话有些轻蔑的道：“省省吧姑娘，你的善心不值钱。像她这样的人在黎堰一抓一大把，我们自身都难保，哪有心情同情别人？”
苏沁怜并不感到气愤，只是平静的道：“心怀怜悯本就是人之天性，并无对错之分，何必为自己的善心强添诸多前提条件？”
那小伙语塞，嘟囔道：“真是倒霉，什么怪人怪事都让小爷碰上了……”
随后江青辞索性趁热打铁追问道：“还有一事，你们这边有没有谁家丢了亲人的，或者可曾有外人来此？”
那小伙烦躁的摆摆手道：“每天生死不明的人海了个去！谁他娘知道谁家走丢人了？你们想知道的我也说了，快点走，别再来烦我了！”
说罢他把门一摔，转身走进了屋，把两人留在原地。
苏沁怜有些不解的看向江青辞道：“是我说错话了吗？”
江青辞轻笑道：“没有，苏姑娘说的很对，就像那些儒生常说的，人之初，性本善嘛。”
苏沁怜下意识的哂笑道：“呵，你要是把语气里那丝不屑收起来，说不定还能让我信上三分，我可没指望两句话就能让你这家伙走回正途。”
江青辞淡然笑道：“是啊，那便烦请苏姑娘多多费心，拉回我这离经叛道的人。”
苏沁怜闻言顿时沉默了，心情不自觉的低落几分，接着苏沁怜将杂念甩置脑后，有些气馁的道：“不过这样一来，闹了半天，依然没得到有用的线索。”
就在她思索着接下来的打算时，江青辞却幽幽开口道：“苏姑娘所言过早了。”
“嗯？”
苏沁怜疑惑的看向他，问道：“难不成你有什么发现？”
“那个张婆应该还未走远，我们去找她，我有几个问题要问她。”
“张婆？你能指望从一个患了疯病的人口中问出什么来？”
“疯病吗？我倒觉得可未必。”
苏沁怜微微蹙眉，脱口而出道：“你的意思是她没疯？可她都已经那样了，这怎么可能？还是说你看出什么了？”
正当苏沁怜满心不解时，江青辞却恶趣味的闭口不言，只是神秘一笑道：“或许，是男人的直觉？”
苏沁怜嘴角一抽，心里第一次有了想骂人的冲动。但江青辞并没有留给她吐槽的机会，而是立即带着她顺着张婆离开的方向走去。
以两人的功力，不过一盏茶时间他们便再一次见到了张婆，此时的张婆仍然形似痴傻的走在路上。
江青辞不顾苏沁怜的迟疑，轻拉着她的衣袖拦在张婆面前。
张婆动作迟钝的抬起头来，待她看清两人的相貌后，再次开口问道：“你们，有看到我的孙儿吗？”
苏沁怜心中一紧，刚想回话，江青辞却突然开口打断道：“婆婆，我知道您没疯，我们是来求您一件事的。”
苏沁怜看向张婆，可张婆仍然是那副痴傻的模样。
紧接着江青辞逼问道：“您的孙子早就死了不是吗。”
苏沁怜闻言一惊，诧异的看向江青辞，但江青辞却一脸平静。
反观张婆的神情已然大变，眼见她又要发作，江青辞又开口道：“但他还没有完全死透，而且他其实已经活过来了对不对。有人在帮你，你的孙子只是还没有真正复生而已。”
还未等苏沁怜弄明白江青辞这莫名其妙的问话是怎么回事，紧接着她便惊讶的捕捉到了张婆瞳孔那细微的变化。
尽管张婆看上去依然是那副疯癫模样，但她的眼神仿佛清明了几分，多了一丝人气。
眼见张婆仍然不语，江青辞心念一动，决定发出最后的攻势，一旁的苏沁怜只觉得江青辞的神情忽然有些古怪起来。
只见江青辞不自然的咳嗽了一声，接着语气略带僵硬的道：“实不相瞒，这位姑娘是我的妻子。我们也曾有一个孩子，只可惜他患了极其罕见的重病，我们寻遍名医也没能治好孩子，只能无力的看着他离世，甚至我的双眼在途中也瞎了……”
？？？
！！！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
苏沁怜白皙的脸瞬间染上绯红，她轻咬银牙瞪向江青辞，却碍于看到江青辞背在身后疯狂谢罪的手势，于是只得强忍着羞愤，看看江青辞究竟要做何打算。
“但我们仍然没有放弃，就像你也没有放弃救你的孙子一样，哪怕他死了，我们也仍然希望他能活过来。”
江青辞话音落下，苏沁怜死死盯着张婆，随即张婆张了张嘴，第一次真正说出了她自己的话。
“证明。”
沙哑却清晰的声音回荡在两人耳边，苏沁怜还没有反应过来。
而江青辞虽对自己的猜测验证成功感到心中一喜，但仍然精神集中，他反问道：“什么证明。”
“证明你说的话。”
江青辞闻言一愣，心念电转，思绪却一时有些卡壳。
反观一旁的苏沁怜此刻总算回过了神来，脑海中只剩下三个念头。
一，张婆没疯，至少不算彻底。
二，这个村子有问题，而张婆肯定知道些什么。
三，虽然江青辞赌对了，也成功胡编了一个理由引起了张婆的共情。但张婆现在并不信任他们，他们必须做些什么来证明江青辞的话。
想到这苏沁怜有些焦急的望向江青辞，可对方此时却一言不发，貌似完全不知该怎么办。
同为女人，苏沁怜几乎一瞬间便理解了张婆的猜疑是为何，眼看张婆眼中警惕之色更甚，苏沁怜干脆把心一横，一把牵住身边人的手。
当触及手背时，她只觉得指尖传来一股凉意，对方的体温比她预想中要低了不少。随后那手不自然的颤了下，下意识就想挣开。苏沁怜连忙加了几分力道，那手的主人这才意识到她的用意，动作有些僵硬的轻轻回握。
苏沁怜只觉得一股热流直冲上脑，整个脑袋仿佛快被羞赧撑破，直到现在她才清晰的意识自己都做了什么。
她竟然主动牵了男子的手？
她是不是疯了？
从未与异性有过如此接触的苏沁怜，此时整个脑袋几乎完全烧掉了。隐藏在青丝下的两耳已经完全染红，她只有低垂着头才能不显出异状。
江青辞虽然也是心头颤动，但至少要比苏沁怜冷静得多，他赶忙定下心神，将牵住的手微微拉起在张婆眼前晃了晃。
“这样总能证明了吧？还是说，需要我们再做些什么？”江青辞尽力平静说道。
张婆再次打量二人，见眼前这位男子神情自若，而他身旁的女伴显然是因为羞涩而低下了头，她这才相信了江青辞。
这都是因为在大武唯有读书人与女子最重名节，平常女子最忌讳与关系不明的男子有肢体接触。就算是伴侣，也极少在外人面前表现亲密。
等到确认完后，张婆面沉如水的上前几步，站定在两人身前。
“老婆子不知道你们是从谁那知道这件事的，老婆子也不关心。但既然你们都找上来了，那按规矩我只能告诉你们。
老婆子也不管你们信不信，但如果你们想要知道什么东西，朔月子时，去村口西面的山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