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芙利特踉跄着直起身子,无意中踩灭了旁边只剩下几朵小火苗的篝火,然后走出了山洞。
她抬起头,发现今日的天空稍亮了些许,猜测是阳光较前几日猛烈,透过黑烟的光线多了点。接着,她又摸了摸肚子,略有些干瘪,揉了揉,又传出来阵阵声响,她确信是自己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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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俩人一步步攀登着雪峰,这并不算困难的事,前人早已经在山体上搭好了阶梯。
直至目前,它还未消失,一直在向上蔓延。
又过了七天,伊芙利特的心情这时很是烦躁,她早早地便厌倦了这千篇一律的雪景和山景。
初时还觉着很是新奇,但经过漫长时间的攀登后,她发觉这里似乎只剩下了来时见着的那些事物,甚至路上大部分的地域只看得见雪和冰,一成不变的景色使她感觉无比郁闷,她这时又想起了她好多年没回过的家乡,她想回家了,也想家里人了。
可她已经攀爬了许多天了,现在回头已经晚了,更何况即使回了头,也不过是从雪山到了另外一个无法回家的地方,它们之间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这天天空黯淡无光,往日滚滚黑烟上若隐若现的光芒消失不见,伊芙利特不得不全程用手电筒照着她们前进。
她踩在厚雪上,雪层这样颤动起来,表面同时凹了下去,底下露出了枯死的树干和藤蔓,嘎吱嘎吱的闷声传到她们耳边。一个钟头过去了,伊芙利特已经走出了很远,留下了一道道深浅不一的脚印,周边依旧黑的纯粹,黯淡无光。又过去了一个钟头,黑夜依旧,天空依旧,滚滚黑烟这时忽然寂静下来,接着向外层极速扩散,从近处看去,像是从海面长出了无数颗布满枝叉的黑树。
一路沉默中,伊芙利特忽然抬头看了几眼天空,沉默了些许时候,便不再关注,迈步继续着她们的攀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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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伊芙利特登上雪山已经过去了二百二十七天,可她依旧看不到这场攀登结束的时候,甚至连前人铸成的道路她都还未走出去,她心中的烦闷这时上升到了顶峰。
可也只是如此了,她还得继续往前,她现在的心态也已比一开始要好得多了。
对她来说,最根本的问题还要属如何消磨时间,可这个问题自从她在前几个月学会用回忆来消磨时间后,便基本得到了解决。
有时,伊芙利特会想象自己从工作的那个写字楼所在的街道的一端走到另一端,心里回想街道上的物件,开始,这东西很快就能数完一遍。可随着时间推移,每一遍耗费的时间便愈来愈长,因为她每过一遍,她就越会仔细回想起街道上物件们的局部细节,如广告牌向哪边倾斜,红绿灯上堆积的灰尘,面馆的柱子上的裂痕和木头的纹理,等等。慢慢地,一整个街道在她的脑中填充构建,她一遍一遍地重复着这个循环,脑中的她也一遍又一遍的走在这个永无尽头的循环街道上。
每天的街道上都有新细节被她发现,以前总忽略的某些东西也被她重新认识到了,于是,她确信了一个事实,一个人只要认识到了一个小的地方,那她之后想要消磨时间便会简单无比了,只要不断回想起未曾被注意的细节,那他即使被困在暗无天日的单个屋子也不会觉得难以度日,决计不会感到烦闷无聊。
伊芙利特也依然往常那样关注时间的流逝,每天总会问上许多遍几点了之类的问题,被问起来为什么后,她再没有拖拉,于是回答说,她不愿让自己在这里丧失对时间的感官,不想让昨天或今天这类的字眼成为唯一具有意义的时间代名词,每天问问具体的点,也就不至让时间混淆成为一片。
虽然她现在也正做着让时间变得无意义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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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大雪纷飞,阳光较往日大盛,浓密的黑烟似乎都被透地白了起来,地上反射出大量光线,整片大地白地透亮,亮光直逼脑门,叫人头昏脑胀。
伊芙利特的脑袋突兀出现在陡崖上,她一个加力,爬了上来。她站在大地上,环绕着看了一遍四周,大地平坦似无有极限,雪层依旧厚重,终年不化。呼啸的冷风吹过脸颊,雪花极速飘落,很快便在她头上堆了数层。极目望去,眼前再无前人所铸造的台阶,她从远处看到一大堆黑色的岩石,雪一但漂落到那便偏转向两侧,在这里格外引人侧目。
看到这里的景色,伊芙利特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苍白的脸庞泛出红色来,经过许久的攀登,前人走过的路现在已被她们走完,虽然不知离终点还有多远,但直觉告诉她,这里已经到半山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