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从青衫男子的话语中，吕晴觉得他应该是不会对大橘痛下杀手。但大橘忽然瘫软的一幕，依旧让吕晴胆战心惊。
连忙凑近了查看。大橘额头那没入金丹的位置，却并未出现吕晴所担心的空洞。
平稳的呼吸更是显示着，大橘只是单纯的昏睡过去而已。
见状，吕晴不由松了口气，然后将目光放到了那这青衫男子身上。
犹豫片刻，吕晴壮着胆问道：“你对它做了什么？”
只是话说出口，吕晴便觉不对。
以往都只是自言自语，吕晴倒也没有什么感觉。
可如今真想和人交流了，因为许久未说人话，加之孩童自带的含糊口音。若不是说话的人就是吕晴自己，恐怕吕晴都不清楚自己说了些什么。
青衫男子闻言，却是将目光落在了吕晴身上。将吕晴只看得心中发毛后，才慢悠悠道：“我只是帮它一把，助它踏上修行路。好不容易碰到一个早早开智的后辈，重归蒙昧未免可惜了。”
“你听得懂我说的话？！”吕晴闻言，却是大喜过望。随后，连忙问出了那句穿越者特有的交头暗号：“奇变偶不变！”
“我是能听得懂你所说的话……”看着吕晴，青衫男子微微摇头道：“但是你后面说的意思，我却是不懂了。你可能误会了什么，我并不你所认识的人。我们之间能如此对话，也不过是踏上修行路后，附带了一些神异罢了。”
“原来，是这样啊……”得到这个答案，吕晴失落之余，却又感觉这样才对。
毕竟就吕晴的运气，怎么可能碰到一个高人正好就是老乡，可以让吕晴抱大腿的。
这种事情，想想就好了。
看着吕晴这副摸样，青衫男子再度又摇了摇头：“若是我没看错的话，你是转世投胎到这女娃体内的吧？”
“你怎么知道！”吕晴心中一悚，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这可以说，是她最大的秘密了。
轻笑一声，青衫男子语气中有些玩味：“若非如此，一个三岁女娃，还是被母虎养大的女娃，怎会如你这般？难不成，你要和我说，你是生而知之的圣人？看你这般傻样，恐怕也并非兵解重修的道友……想来，你只是侥幸逃过胎中之迷。”
‘……’
吕晴闻言，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多年的野外生活，对吕晴还是造成了很大影响。这么明显的破绽，若是前世，吕晴绝对不可能犯的。
“我当然……”听着青衫男子言语中的嘲弄，吕晴很想演一波。比如当场背诵几句传世古诗，然后扯自己是什么诗圣现世，
但小胳膊小腿的现实，让吕晴最终从了心：“不是圣人……”
听闻吕晴这般回答，青衫男子摇摇头，失去了和吕晴交流的兴致。
不管是人是妖，这种瞻前顾后的交流，青衫男子见的可太多了。
即便侥幸逃过胎中之迷，可依旧不过是个凡夫俗子。
对于凡夫俗子，青衫男子从来没有太多的耐性。
“她过会便醒，你候着就是了。”
吕晴也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见青衫男子一言不合准备离去，吕晴忽的生出一股冲动。
“请留步！”没有来得及权衡利弊，吕晴大声对青衫男子喊道：“神仙！我也想要修行！”
“呵呵，我可不是神仙。”青衫男子闻言停下了脚步，但是他的面色，却开始变得有些狰狞。原本英俊的面庞，此刻却隐隐浮现一只虎头：“我是妖怪！而且，还是会吃人的妖怪！要不是看在我这后辈的份上，你这细皮嫩肉的女娃，我可是最喜欢吃了！”
听着这话，吕晴只觉一阵恶寒席卷全身，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过那最为凶恶的虎头，倒是冲淡了这种感觉。和大橘相处这几年，老虎反而是胡纪最熟悉的事物。
“大王！”顶着青衫男子的压力，想着他之前的言行，吕晴咬牙道：“我想要修行！”
“呵，修行？凭你也配！”随着一声冷哼，吕晴只觉得仿佛如山的压力落在了这具孱弱的身躯之上。无力的瘫软在地上，吕晴只觉得下一秒，就会被压成肉饼。
‘所以，我还是那么倒霉啊……’
很微妙的，当发现自己似乎触怒了青衫男子后，吕晴第一反应，却还是感叹自己的倒霉。
大橘在那大喊大叫半天，不但什么事情没有，还平白多了一份机缘。
而吕晴不过多说一句，现在就快被人踩死了。
‘所以，这个时候该求饶么？’
再度从心的生出一个想法，吕晴挣扎着开口道：“……我，为什么不配？！”
说这话的时候，吕晴很想耍帅一点，从地上挣扎起身，直视对方。可三岁幼童的身躯实在太过脆弱，完全无法顶着这如山压力站起身子。
“你配？”冷笑一声，青衫男子问道：“你倒是说说，你为得什么而修行？”
这个问题，还真把吕晴问住了。
为什么修行？
因为有修行的机会，所以想要修行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么？
此刻摆在眼前，吕晴还真有些迷糊了。是啊，她为什么要修行呢？
力量？自由？正义？还是别的什么？
一时间，好像思考了许久，又好像不过一瞬。福至心灵般，吕晴有了答案。
为什么修行？
这就好像问为什么吃饭，为什么喝水一样。
因为饿了，所以吃饭。因为渴了，所以喝水，
因为不想死，所以想要修行。
“求长生……”
没有说更伟光正的理由，也没有找更符合青衫男子妖怪身份的理由。
吕晴老老实实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求长生？”青衫男子言语中带着一丝揶揄：“那你现在的行为，不是本末倒置了么？继续下去，你可要早夭了。”
“不长生，毋宁死。”在青衫男子的威压下，吕晴忽然想明白了许多。和苟且偷生相比，现在就这么死去，也并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毕竟这几年野外的生活，对于一个人来说绝对称不上是美好人生。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未曾见过光明。
若是吕晴没有遇见过这男子，吕晴还可以幻想着回归人类社会之后的生活。
可是在知晓这世界真有神仙妖怪之后，归于平凡就已经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了。
与其在以后的日日夜夜因为此时的选择而悔恨，还不如死在这里，也能说是求道而死了。
许多时候，人总是因为觉得还有下一次机会，让手上的机会白白错过。
但现实是，大部分人，都并不会有下一次的机会。
“那你就去死吧！”随着一声冷哼，吕晴只觉得身上压力骤增。
似乎连灵魂，都要被压成碎片。
只不过，这个过程极度漫长，漫长的吕晴都觉得仿佛是一种永恒的痛苦。
但下一刻，吕晴忽然惊醒过来，坐起身子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之前那要将她压碎的感觉，也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女娃，我倒是小瞧你了。”看着吕晴，青衫男子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和煦的笑容。
“你，对我做了什么？”回想之前被压成碎片的感觉，吕晴只觉浑身骨头都在隐隐作痛。
“没什么，问心之法而已。”随意的将这问题带过，青衫男子笑道：“不过，你能过这问心，倒是让我刮目相看了。”
察觉出青衫男子语气有所缓和，吕晴心中大喜，连忙问道：“那可否传我修行之法！？”
“你现在自然有修行的资格。”正当吕晴喜悦之时，青衫男子却话锋一转：“我倒是愿意给你这个机会。只是，我并不会你们人族的修行之道。”
‘骗鬼呢！’
这句话，吕晴半个字都不相信。
不过看着对方眼中的深意，吕晴觉得他似乎是意有所指。
思考片刻，吕晴缓缓趴下身子，然后对着天空稚嫩的嗷呜了一声。
“你这是何意？”青衫男子眼带笑意的明知故问。
幽怨的看了对方一眼，吕晴只能无奈的亲口说道：“大王，我不做人了！我是老虎！嗷呜！我是一只小老虎！”
没喊之前，吕晴还觉得有些羞耻。但真喊出来之后，吕晴反而觉得风轻云淡了。
毕竟和拜师的三拜九叩比起来，装一只小老虎嗷两嗓子实在微不足道。
“呵呵，有趣的小丫头。”青衫男子见状，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你既然认自己是老虎，那我做前辈的不提携你这后辈也着实说不过去了。你且接好了。”
伸手一招，同样是一颗金雨组成的金丹出现在男子指尖。同样的屈指一弹，这颗金丹也没入到了吕晴额头。
一时间，吕晴只觉得脑海之中，多了不少的记忆。但仔细探查，又好像是雾里探花。
疑惑的看着青衫男子，吕晴有种被耍了的感觉。
面对吕晴幽怨目光，青衫男子正色道：“这帝流浆你们人族本是无缘消受的，就算我强行打入你体内，不睡个一年半载，你也无法顺利吸收。你当真，想要在此地睡上这么久时间？”
吕晴一愣，旋即一惊，当即明白了青衫男子的意思。
有妖怪，自然就有对应修道者。
青衫男子独吞帝流浆的行为，也不知会吸引不知道多少修道者来此。
若此时陷入沉睡，自然是祸非福。
而帝流浆这个名字，吕晴觉得，她似乎以前在哪里听过来着。
那似乎是一种，可以让普通动物植物变成妖怪的天材地宝。
“呜呜……”
或许是青衫男子有意为之，随着一声低吼，大橘此刻也从从昏睡中苏醒过来。
四目相对，吕晴忽然觉得大橘有些不一样了。目光，似乎要比昏迷前更灵动了。
“呜呜……”看向青衫男子，没有之前的愤怒，大橘这一次的低吼甚至带着些许拘谨。
“得了好处就这般乖巧了，你也真是……算了，你且好之为之吧。”
看着腾空而起的青衫男子，大橘忽然又大叫了一声。
“你可以唤我叫青山君，你若有心，可来上青山寻我……”
随着声音越拉越远，青山君也消失在了一人一虎眼中。
望着青山君离去的方向，大橘久久才收回目光。
这一夜带来的改变，对一人一虎来说，恐怕比以往岁月还要大的多。
伸手摸了摸大橘的脑袋，吕晴看着生活了数年的山林，叹道：“我们也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