氓决定就这样睡一觉。
不知为何,身上难受的感觉渐渐消失了,身体好像也变得轻盈起来。
身边响起了对话声,是有人来了?
看来这世道好心人还是有的嘛。
(死)
(严重空腹消除)
听上去是两个脚步,还有拖拽锁链的声音。
喀啦…喀啦……
铁链磨着地上的青石砖。
脚步声逐渐靠近,携着阴森森的风。
氓忽然觉得浑身恶寒,眼睛偷偷睁开一条缝,视角比较低,只能看见两对乌布靴,还有长长一截拖在地上的锁链。
脚步声就在耳边停下了,接着应该是手中拽动锁链的动静。
不是,这情况怎么和……
氓瞬间反应过来了现状。
靠!老子这是死了?!之前说大不了重开是开玩笑的啊!要不要这么开不起玩笑的?跟我一个流浪汉较什么真啊?
话说原来真的有三魂七魄阴曹地府啥啥之类乱七八糟的啊……
“二位鬼差大人,可否给小女一个面子,公子的事就睁只眼闭只眼,如何?”
何时来的?
发言来自脸朝向的另一边,氓也不清楚装昏到底有没有用,但并不敢转头看。
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文雅内敛,听上去就像某个不知谁家知书达理的千金。
……
一阵无言。
“二位若是在此处收了公子,小女可不敢保证不会有两个疯婆子和小女又下去叨扰。”
声音淡雅悦耳,即使是威胁,也如春日林间的风;即使是“疯婆子”这个词从她口中说出,也如调皮地打趣一般,让氓不禁对少女浮想联翩。
……
又是一阵无言。
“敬酒不吃吃罚酒!给你俩留个台阶就蹬鼻子上脸了!是不是还以为老娘过来商量的?!拿着鸡毛当令箭的狗腿子、敢用那破链子勾魂就给老娘在下边等着!老娘真身现在就出发下去一剑劈了你们这俩臭**!首级必须给你俩拽掉、必须当蹴鞠踢!”
啪!
一柄油纸伞被重重摔在了地上。
紧随着刀剑出鞘的嗡鸣。
???
不是,姐们?
反差萌?
两对乌布靴都向后退了一步。
“吾等……会、向龙宫……讨要说法……”
断断续续地异口同声说着,似有似无的凄冷声音,让氓莫名想起夏夜蚊子的嗡嗡声。
那两对乌布靴后退着,竟凭空慢慢隐去。
身体忽然变回了之前沉重的感觉,饥饿感再次袭来,比之前更为难以忍受,一瞬间氓又回到了半昏迷的状态。
还不如让老子刚才就死喽……
(还魂)
(严重空腹)
“嘿咻~”
被一双纤细的双臂抱起,这双手臂纤弱到让氓即使没看见,仅靠隔着自己衣物传来的触感,也让人担心一使劲就会不小心被折断。
似乎被背在了背上。
氓的脑袋被枕在了一个瘦弱的肩膀上。
一点点木槿花香。
现在的氓浑身泥尘,多日没有洗漱,衣服上浸透了方才吐出的酸苦胃液,不过苍蝇在这时不知为何都被驱开了。
少女虚弱的喘息显而易见地可以听出她很吃力,但氓却觉得平稳,并没有太大的颠簸,只是时不时身体滑下去时,会被那双手臂抬起一下,重新背好。
简短的对话声,并没有听清内容。
吱吱呀呀的,是上楼梯的声音吗?
好像被放到了床铺上。
嘴里被喂了什么,是粥吗?
粥的冷热被吹得恰到好处。
氓感觉脑内一片浆糊。
为什么没有勺子的坚硬触感,只有温软?
粥里有似有似无的、木槿花的微甜。
氓一时间想不明白,也不想再去思考,只是被动地一口又一口接住。
好困……
就……就睡一会儿。
(严重空腹消除)
……
“唉——糖葫芦!一文钱两串便……”
“刚出笼的炊饼——热……”
“五十文卖我一斗得了!都……”
“花酒都不敢和咱去喝?不是说不怕你家母老虎的?瞧你……”
窗户上的破洞透过的阳光,晃得氓眼睛疼。
看来是真的差点重开了。
那个文雅刚猛的少女呢?
对了,这是哪里?
抬眼看看周围。
这不是老子前几天跳窗跑出去的客栈吗?!
吱呀——
门被一个肩膀轻轻推开,店小二端着冒着热气的脸盆走了进来。
氓像受惊的兔子应激一样,思考能力此时就像是一坨,身子动得比脑子还快。
靠!这是要拿热水烫老子?!一两银子你跟我什么仇什么怨?
走你!
氓连滚带爬下了床,撞开窗户,飞身……
“哎哟!我的爷!快停停停停下!哎哟!我的老天爷!”
店小二一把丢下脸盆,热水洒了一地,飞身扑倒在地,双手抓住了氓的脚腕。
氓的半个身子挂在窗外。
不是,你这身手真的是店小二?!
“天杀的奎小六!再三嘱咐你这臭小子小心点小心点别整出动静!我……”
客栈掌柜上楼梯的急促脚步。
“掌柜的!掌柜的!”
店小二急忙喊着。
靠!还摇人?
氓使劲用另一只脚踹着店小二的脸。
客栈掌柜迈着小碎步拿着檀木算盘赶过来。
“赶紧给我闭上你的臭嘴——再嚷……哎哟!我的爷!我的老天爷!”
哐𪠽!
算盘被他扔出去,摔飞了一地的檀木珠,噼噼啪啪地在水渍上到处乱滚,掌柜也以和店小二一模一样的姿势飞身扑倒在地,抓住氓的另一只脚腕,像条搁浅的鲶鱼。
“快快快快快接住!”
掌柜急忙对着窗外喊道。
氓看见窗口下赶来之前见过的两个汉子,一个站在窗口正下方趴在地上,另一个伸出长满汗毛的双臂做势要接住。
“不、不是!快来帮忙!”
两个汉子赶紧往店内跑。
“错了——留一个在底下接着!”
两个汉子同时抬脚要进门,看见对方打算进去,又一起收脚,一起抬脚,一起收脚……
氓挣扎着,又向窗外滑了一分。
“哎哎哎哎哎哎!快去接住!去接住!”
掌柜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嚎叫。
啥意思?什么情况?
……
(冷静提升)
“总而言之,就是说那些钱都免了?我还可以不花一分钱在这里赖着随意吃喝住,无论多久,直到我在汇州城稳定下来?”
“您若是在店时能满意,小店是蓬荜生辉,小民是三生有幸,祖坟是青…”
“停停停停停停停,为啥?”
“小民不敢说。”
“不是,你这弄得我混乱得很。”
“小民是真的不敢说,带您来的那位,嘱托小民转达您,让您这段时间就好好待在汇州城,最好是把自己锁在屋内,天天吃吃喝喝等着就行。”
“那我也不为难你了,就这样吧。”
“谢大人理解,您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尽管吩咐奎小六,小民不打扰大人休息了。”
“行,你忙去吧 ”
掌柜一边弯腰作揖,一边倒退着离开房间,悄无声息地关上了门,动作小心翼翼得像个飘着出去的幽灵。
……
这几日吃很好,牛羊猪鸡鸭鱼,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每餐都是摆满一整桌,吃一半扔一半,甚至还有天天换着花样的鲜果,一口下去给氓感动得涕泪横流。
(轻伤消除)
但一提到银子,掌柜却说什么也不愿意给,理由是害怕氓取了他给的银子离开,出了事他会被怪罪,至于是谁会怪罪,不肯说。
夜。
氓就这么躺在床铺上,手中端着一杯茶,慢慢地抿着,虽然不是很懂茶,但氓知道这肯定也是顶级货。
想不明白。
怎么也想不明白。
几日前氓被掌柜的狗追着咬,这几日想咬氓的狗被掌柜追着咬。
呼——
窗户被吹开了,蜡烛的火苗跳动了两下,便熄灭了。
一个人影蹲在窗棂上。
虽然来者的身上散发着浓郁的香水和脂粉味,但看身形应该是一个男人。
“呵呵,真是雅兴~”
对方刚开口,氓就觉得来者像被阉过一样。
“找我?不认识你,有什么事?”
对方似乎并没有透露出浓烈的杀意,氓也放松了下来。
“你现在不认识本小…本公子倒也无所谓,但她们已经在路上喽~”
“她们?你说的和我想的是一样的吧?”
“嗯哼~”
声音虽然半男不女,但细腻平和,应该是从事着什么需要一副好嗓子的行业。
“我知道,没事的话就赶紧离开。”
看样子是会来事的种,氓不想和他纠缠。
“不想知道为什么自己之前逃着她们吗?”
那个娘娘腔男人轻笑着。
“什么意思?”
“你上一世时,她们都在抓你,这一世也一样——呵呵~不想知道自己之前为什么一直在逃吗?不想知道些更具体的情报吗?她们不会告诉你的情报。”
“什么情报?你想要什么?”
虽然男人的阴阳怪气让氓感到不适,氓也不觉得她们是来害自己的,掌柜好像知道些什么,但为什么他“不敢说”?
好奇,非常好奇——或许等她们来了自己就再也没机会知道这些情报了。
似乎是看出了氓的动摇。
“城东寻芳阁,对门口的护卫自称是本公子白歧多年前的旧识即可,那本公子便告辞了,恭候你的上门拜访……公子?卿?还是说——主、人、更好听点?”
男人挑衅似地说着,收起手中从刚才就摇个不停的折扇,翻身离开。
说话就说话呗,最后一句咬牙切齿什么?
木窗被刮起的风吹得吱呀响,之前被男人遮住的月光重新照入了屋内。
寻芳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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状态:正常
专长:无
财物:无
物品:玉佩、锦囊、竹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