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的状态很奇怪,在他身边就能感受出来,就算帮忙提着东西都还在犹豫地看着我。
只是现在的情况我也不好问出口,只能装成没看见。
[巫女——]
从成衣铺出来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
[怎么了?]
[你不问一下我吗?]
[问什么?]
[就是——我隐瞒的事情。]
是打算和我坦白了吗,刚才不是还说知道对我不好吗?
或许是——受到刚才看到的东西影响,所以有点破罐子破摔了吧。
[那你要告诉我吗?]
[我——]
[你真的确定要告诉我吗?]
[唔——]
正常人在冲动下会做出意想不到的事情,但是给予一定时间就会慢慢冷静下来。
接下来就会庆幸没有说出来吧。
只是——在我惊讶的目光下,他凑了过来。
[你真的想知道的话,回去之后,我就告诉你。]
怎么说呢,要说悄悄话的话,为什么一定要在耳边呢?不对,应该说,这种事情已经需要用这种方式来说了吗?
我没办法去分析他所说的话。
因为我的耳朵好痒——
我的耳朵比想象中还要敏感,那一股热气透过面具缝隙扑过来的时候真的让全身都痒了一遍。
所以说呀,这个萝莉身体真的很麻烦啊。
[巫女,你耳朵在颤抖诶。]
唔,说出来的话真是意料不到啊,我的耳朵在颤抖这种事情——听起来就很不妙!
[等一下!]
我远离了他。
[巫女,你怎么了?]
做出奇怪的举动了。
[那个——刚才我们是不是太靠近了?]
[说什么呢,巫女,你之前的样子不是更靠近吗?]
男孩不满地挥了挥手。
[你对我做过的事都忘了吗?]
对哦。
无论是一起睡觉还是一起洗澡都是非常亲近的人才能做出的事情,而我和这个男孩才认识了几天。
当时为什么这么做也已经想到一点答案了。
应该说,都是我的主观性太强了,感觉到这样做更好所以就不顾他人的感受了。
同时也夹杂着模仿花子姐的样子——
毕竟在我三十多年的经历中没有过和同龄人在一间屋子里相处的经验。
虽然也不算是同龄人——
[我确实做了很多奇怪的事情,所以——]
[你讨厌我吗?]
[你,你忽然在说什么——唔,讨厌的话——]
男孩忽然低下了头。
果然是被——讨厌了吗?
感觉到莫名的挫败呀。
[喂,巫女,你讨厌我吗?]
[没有哦。]
[我态度那么恶劣,你真的一点也没感觉吗?]
感觉的话,大概就是不成熟的小孩吧。
刚开始确实觉得很糟心,会感觉很麻烦,但之后不知为啥开始出现了满足感,然后就一直照顾下去了。
[要说的话,或许更多的是——妈妈照顾孩子的感受吧?]
我这样说着,然后捂住了嘴。
又说出奇怪的话了,不,应该是把真实的想法说出来了。
只是——
[确实呀。]
男孩点了点头,没有之前那种恼怒的模样。
[你只是想照顾我,所以我不讨厌你。]
[唔——]
男孩说出了意料不到的话。
而且他再次凑过来,用那种小孩子特有的清澈眼睛看着我。
[我也确实在你身上感觉到妈妈的温暖。]
怎么说——好像有点感动呀,就像做一件事情得到亲近的人承认的样子。
有些抑制不住。
我高兴地举起手,在他的脑袋上轻轻抚摸。
[太好了太好了。]
[巫女你这个家伙!]
男孩生气呼喊。
[就算这样,我也不想被你当小孩来看待啊!]
啊咧,又不自觉地做出奇怪的动作了。
[唔——最后再买食物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就这样转移话题好了。
~~~
从镇上回来时已经快到黄昏了,走在小道上,清爽的风不断地从森林深处吹来,会有一种想睡觉的感觉。
[这样拿不会很累吗?]
我看向一旁的男孩。
男孩身上挂满了东西,除了那把妖刀外还有一袋谷子、一包衣服以及十几个——马铃薯。
其实在看到马铃薯的时候有被吓到,但想到神社里开了一半的地,再加上怎么找也找不到粮食种子在哪买,所以就干脆买这个回家种。
只是这里的人好像没把它当作粮食,卖的价格也很便宜,所以我一口气全部买下来了。
只是买得太多了——
[巫女,你这句话是在嘲笑一名真正的武士,我可不是你这样的小女孩。]
完全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了,男孩发出了嘲讽的声音。
唔,果然还是我刚才奇怪的举动造成了这种现象,他其实应该算是一个温顺的孩子。
所以是因为我才害得他那么傲娇的吗?
[可是你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
我可是听闻到剧烈的喘息声,还看见男孩佝偻着身子,已经开始用木刀拄着地像个老人家一样移动了。
[切,一点点东西,而已。]
他一步步走得艰难无比,还能看到一点点汗水滴落到地上,在小道上溅散。
双脚就像开了震动模式一样左右打摆。
这看起来完完全全就是不行呀!
所以我伸手拉到男孩,用上全身的力气把他拉到一旁。
[诶诶诶,巫女你——]
他住了嘴,因为我把他按在大石头上,然后卸下他身上的东西。
接着将狐狸面具拿开,看着脸庞红通通的男孩,我蹲下身体。
用衣袖给他的脸还有脖子温柔地擦去不断渗出的汗水。
[看你都流这么多汗了。]
男孩眼睛亮晶晶,呆呆地看着我,通过那种通透的眼珠能看到我现在的样子。
那是一脸温柔的可爱女孩,虽然只有十岁的样子,但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温暖气息。
好像已经有几分花子姐的样子了呀——
这样想着,我就感觉到莫名的开心。
不过当务之急是让男孩休息下来。
[唔呼呼,很累吧?]
[哼,我才不累呢。]
我懂我懂,男人的自尊心是吧?我曾经也有过,只不过在十几年的行尸走肉中差不多消磨干净了。
说出来还真有点悲伤呀——
不过现在还请你放下不必要的自尊心。
[好了好了。]
男孩就像一滩软泥被我随意拿捏着。
[累的话就在这上面休息吧。]
我和男孩一起坐在大石头上,用上了点强硬的手段,让男孩把头枕在了我的大腿上。
这时男孩才放弃了挣扎,后脑勺轻轻地朝我肚子那边蹭去,过好一会儿才出声。
[巫女,你真的想知道吗?]
[什么?]
[我的事。]
[你要说给我听吗?]
[虽然已经还没到神社,但其实也不远了。]
男孩低沉的声音在这片寂静的森林中回荡,就算看不到他的正脸也能明白他的表情。
我保持着安静,聆听他的诉说。
[巫女,我已经和你说过了吧,我来自武士家族。]
[只是这个家族已经成为了历史。]
[六天前的晚上忽然起了一场大火,在大家救火的时候一伙盗贼就这样冲了过来。]
[他们手拿着刀,见人就砍,直接和我的爸爸还有叔叔们对上。]
[他们每一个都像武士一样厉害,不对,就是武士,而且足足有几十个人,爸爸他们根本拦不住。]
[就这样——]
男孩的声音忽然沙哑了起来,像只在窝中悲鸣的幼兽。
我的手忍不住放在他的头上轻轻抚摸。
[我看见爸爸被两把刀刺穿身体,看着爱护我的叔叔被砍下脑袋,看着和我一起玩的同伴被刀像破布一样挑到天上,然后看见——]
[哈~哈~哈。]
[慢点说慢点说。]
我的手掌划过他的脸颊,抹去一片泪水。
[不哭不哭。]
[看见带着我逃走的妈妈被一箭射穿胸口,落入大火之中。]
[我只能逃走,抱着这把该死的妖刀朝一个方向奔跑,整整一天一夜,我跑到了这片森林跑进了神社。]
男孩的话语忽然一顿,然后转过头,用那双泛红的眼睛看着我。
[巫女,我跟你说实话。]
[收留我会有很大的麻烦,那些人根本不是所谓的盗贼。]
[他们很有可能是松源正臣的手下,目的是为了我手上的妖刀。]
[松源正臣是谁?]
[你,你不知道?]
[松源正臣是广平藩的藩主。]
我在他头上抚摸的手停顿了一下。
怎么说呢——原来这里是叫广平藩吗?生活这么久才知道还真是惭愧呀。
只是——
[我一定,一定要杀了他!]
那是充满了怨气的话语啊,是个不舒服的感觉呀。
所以。
叮铃——
我摇了摇神乐铃,止住了男孩的话语。
[看看那边。]
我抬起头,看向天际浮现的一抹晚霞,在渐暗的天色下极为炫目。
[就算再痛苦、再悲伤以及再烦恼,只要看到这样的景色都会觉得轻松了起来啊。]
男孩没有出声,在我的怀中抬起了头,愣愣地望向天空。
[好了,我们快点回去吧。]
我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头,示意他起身,然后提起那袋粮食。
[哼哼~哼。]
我愉快的歌声在这片森林传荡,同时还有我的话语。
[对了。]
[怨灵怀抱执念从而存在的,这样其实是很痛苦呀,因为一生都被执念驱使,你刚刚——就和怨灵一样哦。]
[若是一直想着复仇,那可是很容易精神崩溃的。]
[所以——]
[复仇的第一步是要学会好好生活哦。]
这样劝诫却是得到男孩的不屑一顾。
[切,这个我当然知道。]
[我肚子饿了,快给我做饭,巫女!]
啊咧,还真是不客气的话。
不过没关系,对于这个小屁孩,我是不会介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