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之前的我是位平平无奇的野巫女,现在是稍微华丽的野巫女。
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哪个大神社的巫女。
在清洗完后,就看到男孩微愣的目光,透过天狗面具。
[噗呵呵呵。]
情不自禁地捂嘴笑出来了。
啊,转过头了。
[怎么了?]
[哼,区区一只巫女——不就是可爱了点——竟然失去武士该有的礼仪。]
后半段微弱得几乎让我以为自己幻听了。
[你说什么?]
[没什么。]
他慢悠悠地围着我转一圈,伸手摸了摸衣服。
[用的布料不怎么好,这也能拿得出手?]
怎么说呢,说得有些夸张了,虽然没有神社里备的巫女服穿得舒服,毕竟那是神明大人赐予我们的,但质地也足够好,加上这样式已经算价值不菲了。
[不好吗?]
[当然不好,和我家的下人穿的差不多。]
这么夸张的吗?
我想我已经露出惊讶的表情了。
[你家——]
糟糕,不由自主问出来了。
只是男孩在原地停顿片刻,接着凑了过来,在我耳朵旁边轻声吐气。
[我家是将军直属,在这里地位也就比藩主低。]
[因为一些原因不能呆在江护城,在广平藩开个领地后就在这里住下来了。]
是个难以想象的家族少爷呢。
还有就是——为什么又在我的耳朵那里吹气呀。
完了,耳朵已经在颤抖了。
我下意识往旁边躲了躲,不过男孩没有在意。
[像这个组头,看见我都得行礼,平民更是得埋头跪拜。]
[总之,要是在我家,你受到的待遇一定比现在好,反正我爸爸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是个很骄傲的语气啊。
只是——
这种骄傲化作了细微的悲叹。
过了一年,男孩虽然不会时时想起并且为此失去理智,但那种悲痛依旧残留心中。
[唔,真厉害呀——]
我想了想。
[这么说,要是以前的我遇到你就要向你跪拜了,毕竟我只是个小小巫女。]
[——你,你不一样,如果早些时候遇到你,我准许你站着和我说话。]
[那也是因为你现在认识我不是吗?]
[如果不是这样,我或许只是埋头跪拜中的一员了吧。]
男孩说不出话,但总算是没有出现那种悲伤的感觉。
[噗呵呵呵,好啦好啦,既然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得快点去见室见大人。]
我拉起他的手抬腿就走。
[诶——]
室见组头看样子等了很久,只是仍就沉稳站立,定气功夫非一般人能比。
[在主公那就不能像现在这样乱跑了。]
他撇了一眼和我一起走来的男孩,似乎是提醒,也似乎是警告。
还好的是男孩听劝,点头退到我身后。
[藤宫,你确定要跟着去?]
[是的,拜托组头了。]
[但在那里可能会看到那个人。]
[——组头,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早就不记得当年的事情了。]
藤宫大人微微躬身。
而室见组头深深地看了他后点了点头。
[那就随我去吧,顺便领些奖赏。]
看样子,藤宫大人也有一些故事呀,难道和对决时逃跑有关?
只是——
我望了眼沉默的藤宫大人,他后背微隆,双眼闪烁莫名的光。
看起来主动问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好了,准备出发了。]
广平城比我想象中还要大,从组头家坐上马车,用了半个时辰才来到潘主家。
那是个极大的宅邸,只见屋舍绵延,一座楼阁耸起,一轮明月隐于屋顶,只露出半个头,丝丝缕缕的云烟环绕其身。
抬头望去,月亮仿佛栖息在楼阁顶上。
除此之外——戒备十分森严。
大开的门口站着数名武士,手持火把,更有三两个武士结伴而行,在屋外巡视。
所以我们刚到门口就被拦了下来。
[这是受到神明大人注视的神子,是为主公而来,你们给我快快让开,别误了大事。]
室见组头行走如风,大喊着就这样给我们开路,他的身份显然颇高,守备的武士纷纷避开,低头让路。
藤宫大人在后面阻挡那些好奇的目光。
而我和男孩就这样被裹挟着往藩主的房间快步走去。
长廊重重,错综复杂,不时能看到路边的房间门缝中探出几只眼睛,木门上隐约可见妇孺身影。
往深处走去,还能遇到巡逻的武士,即便是深夜,他们的双目依然有神。
[室见,你这么急匆匆干什么?]
并不是一帆风顺,我们在半路被人拦下来了。
那是个面容严肃的老人,身穿与这夜幕相融的深色和服。
[家老大人,主公怎么样了?]
在这个老人面前,组头急促的脚步顿止,转而弯腰行礼,连带着我们也跟随行了一礼。
[还能怎么样,被这可怕的噩梦惊扰,放上的熏香换了数次,我刚从他房间里过来。]
[真是可恶的妖邪——对了,这是拥有神力的神子,能解主公之忧。]
他说着让开身子,让我和那位老人对上视线。
正面来看,是个身材矮小的小老头,满脸的皱纹,那双混浊的眼眸似乎有看破人心的能力。
家老?看样子是位高权重的人物。
啊,已经能看到怀疑的光芒,好,那我就拿出应有的姿态吧。
我露出了神秘,矜持和温柔的笑容,毫不畏惧地对上他的目光。
[刚刚神明大人指引我,对我下达神令,要让藩主大人平安,不受邪崇影响。]
完完全全成为神棍了,但在这个地方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人放低姿态。
[——好,随我去见主公。]
刚一进门,一股刺鼻的熏香扑面而来,抬眼望去,看到的是几位打扮华丽的巫女围着一位面容儒雅面色苍白的中年人绕圈,挥动御币,散下神纸。
神乐铃的响声不绝于耳。
[这几位是?]
组头看向家老。
[是天野藩里供奉稻荷神的神社巫女,听说十分灵验,能让藩内稻米增收。]
[可是主公他是被邪异侵扰。]
[听说是有稻荷神大人的神力,只能试试看了。]
他们聊着天,而我则目不转睛盯着在屋中跳神乐舞的巫女。
怎么说呢,跳得很好看,衣服也很华丽好看,就是——和我跳得完全不一样,这样真的能听到神明的声音吗?
[巫女,别紧张。]
耳边传来细语,是男孩,他已经握住了怀中妖刀。
似乎为了给我打气,他将手掌贴在我的后背,一股暖流源源不断地传入我的体内。
真的很暖和,但我看起来很紧张吗?
[你不比她们差。]
啊咧?
[我记得你说过我比不上成熟巫女的呀。]
跳舞的巫女前凸后翘,如同成熟的水密桃,是个很吸引男人目光的体型,在我看来也就比花子姐差。
[——哼,确实是这么说,不过,不过我更喜欢你这样的。]
这句话已经让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难道,他已经开始出现那种很变态很可怕的萝莉控潜在心理,怎么现在才发现呀。
不行,必须提早矫正。
[不行哦,你要喜欢大姐姐才行,她们有大胸部和大屁股,摸起来很舒服的。]
[巫女,你这家伙在说什么呀!]
[好了,你们几个别说话了。]
最后是藤宫大人打断了我们的谈话,而此刻仪式也结束,面色苍白的藩主终于坚持不住闭上眼睛睡下。
只是仅仅过了半刻钟,他睁开眼睛,面露愁容,挥手退下了那几名巫女。
[看来还是不行。]
组头叹了口气。
[那么,就请你随我请见藩主。]
家老直接领着我走进屋内,跪伏在地。
[鹤野家老,这是?]
[这是有神明之力的神子,能散去主公噩梦。]
[是嘛,起来吧。]
起来的时候差点摔了一跤。
所以说,真的很讨厌跪拜呀,但是没办法,我还没厉害到对抗上百名武士的地步,毕竟是成年人,认请现实是最重要的。
只是——啊,连那个藩主都投来不信任的目光了。
既然如此。
神明大人,让他们见识一下你的力量吧。
将清水洒完,我舒口气。
而那个藩主和家老则是疑惑的眼神,仿佛在说——这就完了?
毕竟我的仪式没有刚才那几名巫女那么复杂,所以出现这种疑惑也是正常。
但这个我也没办法。
[噩梦已经被神明大人驱散,请安心入睡吧。]
这看起来还算儒雅的中年人满载着不信任就这样沉沉陷入梦乡。
过了半刻钟,家老和我蹑手蹑脚走出了屋外。
[主公这次安然入睡了。]
他满脸欣喜,看向我的目光也不再充满怀疑。
[室见你可算立功了。]
[还有你们,奖赏藩府绝不会少给。]
又搞来一笔存活资金了,而且最重要的是,这趟下来算是有惊无险。
心里的忧虑一个也没发生。
原本还怕出错冒犯大人物呢。
现在看来,和平常人家做仪式一样,也没什么。
只是——事实证明,这件事要麻烦一点。
[主公有令,命你除去噩梦源头。]
在组头家休息一晚的我,第二天就听到这个命令。
[我会派几名武士协助你。]
室见组头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