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子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看完榜就倒在地上，半天不起来…”
“别是又疯一个，刚才就倒掉十数个，都给自家人手忙脚乱地抬回去了。”
“谁家的娃啊，也没见人来领一领。”
“这年头啊，考试折煞太多家庭喽”
中了…中了…
直到被看不下去出手的某个好心大婶拉到店边的矮阶坐下，我都没有任何其他的想法，脑中循环着的只有那两个字。
重复，再重复，永无止境。
头晕乎乎的，像是沉在一场不会轻易醒来的梦中。
“娃儿啊，去洗把脸吧…看你憔悴的样子，书可以再读嘛。”
大婶端来一盆水放在我脚边，语气不无安慰。
我这才抬起头，看向水中的倒影，一张哭红眼睛的少年脸庞，两睑略微红肿，泪痕清晰可见。
哭得很惨，泪水不再淌下，依旧不断轻啜着。
眼中泛起的没有迷茫，有痛苦，有豁达，有深处的沉醉，是一种夹在悲喜之间的情感。
粗看，分明是一个因落榜伤心的年轻人，可现实呢？
“春风得意马蹄急，一日看尽长安花。”
我想纵马飞驰，在无人的田野深处肆意翻滚，仰躺在草地上，任由吹来的鲜艳花瓣轻轻合上我骄傲的眼。
榜上有名，意味着我彻底完成了师父留下的最后一个要求。每年上榜的人何其稀缺，之后就算殿前试发挥欠佳，榜上有名的人也一定是被各方势力疯抢的宝贵人才，眼光不那么高的话，甚至仍然能在宫中谋到不低的职位。
所以我醉了，醉心在年少得志，半步登龙门。
于是仰天大笑三声，堂堂道谢后兀自行去。
一盆始终平静的水，依旧安稳地搁在原地。
…
殿前试，负红纸
百位脱颖而出的考生各自来到宫前，纷纷下马或马车，三三两两跟从引路的大太监踏上白玉台阶，一级级登过御台，巍峨的正殿与妥善安放的案台近在眼前。
袅袅焚香，以告文曲。
回望京城，尽在眼底。
此地龙气极盛，有气吞山河之势。
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英才学子踏上高台，从而开启了自己波澜壮阔的为官生涯；更不知有几多保家卫国的将领，在死战不降抑或大胜而归后，裹尸或虎步踏上这里的台阶，禀天子，安天下。
如今，时光轮转，又是新一年的殿前试。
坐在最高位置的老者轻拂着胡须，一双仿佛看透尘世的眼睛一个个考生打量过去，没有任何评价与动静，却让得每一个接受审视后的学子都恭敬地向他鞠躬致意。
无他，据我的听闻与了解，这位号“神机”的老人正是当今小皇帝的老师，有着极深的资历，自通古今，刚正廉直。由于其忧国爱民、对百官品行要求极高的作风，深得百姓爱戴，尊为“国师”。同时，也是读书人争相膜拜和效仿的笔墨大家，出身贫寒，在那年的科考摘得榜眼，深受老皇帝的赏识，曾官至翰林。
“你，上前来。”
随着我鞠躬后，老人苍老且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令在场所有人包括考官都不禁震了一下。
我平身，看向前方
那道如鹰隼般的锐利视线，朝向的人，是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