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悠悠转醒,已是又一个白昼。
在马车里,香薰的味道与檀木的芬芳一齐涌入鼻腔,令我精神为之一振,试着坐起身,又因浑身酸麻难耐倒回原位。
“醒了啊,身子骨倒是还不错。”
我惊闻其声,看向左侧。
窗边,一位独坐的少女裙摆如花瓣盛放,红唇轻触及杯沿,正优雅抿着花茶,投来平淡的目光。
“你…嘶!”
想起她派人送来的马,我张嘴欲骂,却牵动身上的伤而止住了气势。
“不管怎么说,你赶上了我们的车队,我给你活下去的机会,但要看你能否兑现自己的豪言了。”
“…”
我无言点头,心里顿时奇怪。
我明明在门口犟脾气上来一直尝试驯服马,马没驯成,人先昏倒,怎么睁眼就在行进中的马车上躺着了?
再有,我分明受了很重的伤,现在看来不仅没有大碍,适应一段时间连起身正常活动都不成问题。这又是什么情况?
“那个…”
瞧见她玩味的神情,我闭了嘴,在公主的轺辇内,下人即使能同乘,在紧急情况外显然是不能说哪怕一个字的,这是大不敬。
我本就在昨晚做了出格的事情,现在冷静下来,更不想这时再触她的霉头。便将心底好奇的尽数吞回,闭目养神。
…
晚炊,我走下马车,闲来无事便加入到正在起火做汤炒菜的人员中去,挑拣着野菜,顺带给大锅的汤调味。
行军中的餐食,不知是不是气氛影响,格外鲜美。
吃过饭,因为车队是原地扎营休整一晚,等收拾洗漱的声音落幕后,一切重归宁静,飞鸟与乐虫都合上了眼睛,唯闻风吹树叶的蔌蔌声。
“林兄,你还不睡?”
我坐在一处矮坡上,瞥了身旁迷踪般出现的人一眼。
“睡不着,你呢?”
“一样,毕竟隔两座山就是胡人的地盘…现在我们每个人都相当于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了。”
闻言,我轻笑出声。
“我倒不是因为这个…”
“哦?那林兄你…”
“我在想,怎么才能最快最狠地…捏碎胡人的心脏。”
萧晴面目一颤,整个人不寒而栗。
从思维上就天差地别,一个虽一身本事,却已怯三分,一个虽羸弱不堪,却心比天高。
他看见了什么?一个分明眉清目秀、温吞讲着话的书生,身穿破褂,说出了当今天下所有将领都不敢说出的话。
捏碎胡人的心脏?先不说就他们这点人够不够胡人塞牙缝的,萧晴甚至从本质上觉得面前这毛躁的人压根没搞清楚状况…三公主是来试探或者说难听点就是来求和的,打?集结那么多好手死士只是为了谈判破裂时拖延时间,让公主那边的人能尽数退走罢了。
“林兄…”
“对了,机会难得,跟你聊聊其他事…”
萧晴愣了愣,看着少年寒霜散尽后朝他露出的微笑,到嘴边的话不自觉吞了回去。
这人如果不是疯子,以他的心性和能力,假以时日一定会站上难以企及的高度…
盘腿坐在他身边,两人唠着闲话,夜很快尽去。
远方边塞的狼烟,在目所能及处袅袅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