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安铎“醒来”时,看到多萝安正努着嘴手撑着腮,一副不开心的模样,眼眸不住闪动,不知在思考什么。
全程清醒的他自然是知道,多萝安带着他脱离了谷仓陷阱,一番辛苦伪装下,通过翻墙进入了秋明镇的一处无人住宅。
他躺在床上修养,而她脱去了兜帽,标志性的精灵细耳和垂幕长发都暴露在外,似乎没有隐藏自己身份的意愿了。
她的情绪怎样无所谓,他悬着的心放下了才是好事。
此番试探很成功,自己用魔化形象展现在她面前,却没有引发她任何危险的情绪波动,足以证明她与信件无关。
既然她与信件无关,愿意和他共处一室也说明没有产生太大恶感,那接下来按部就班提高好感,徐徐图之,伺机而动即可。
而且,现在经历过互帮互助,一些话也好说开了不是。
只是,多萝安的举动有些超出了他的预料。
见他醒来,多萝安眼前一亮,反倒是抢先发问:
“你到底触怒了什么样的恶魔啊,我才发现你身体的恶魔侵蚀得这么彻底,我压根解决不了。”
那是,我的躯体随时能转化成恶魔,你要能解决我的侵蚀,还能发现我是主动接受的侵蚀,那你灭了我也是轻轻松松,又何必留我呢。
不过……你为什么要关心这个?不应该先问问法师的事情,帮你解决那个该死的恶魔塑像吗?
心里想的是如此,但安铎终究没有开口反问,而是从床榻上坐起,看了看自己边上正在散发清香的花茶。
啧,味道不是很好啊,需要多调一调。
你们森精灵喜欢花香,怎么会有人调不出好的花茶呢?
在多萝安疑惑的注视下,安铎端起茶杯,细细啜饮了几口,面色古怪地望向了她。
“原来森精灵也会调不出好的花茶啊。”
多萝安闻言先是一愣,接着腾地小脸一红,双手攥拳撑在腿上,扭过头去,嘟囔着说道。
“就不能先回答问题嘛?调不调得好花茶有那么重要吗?”
呵呵~
安铎微微一笑,故意喝出了水声,见她脸色愈发红润,方才放下了茶杯。
“我不过是个普通信使,哪能招惹什么高阶恶魔呢?”
“只不过是接触到了不该接触的东西,又侥幸被好心人救了而已。”
多萝安闻言顿时就来了精神,细耳微微颤动,转过头直视安铎的双眼,也不顾绯红的脸颊,正声问道:
“是那只恶魔吗?那只……”
“维克·安多雷亚,也就是你见到那个男子。”
安铎回答的很干脆,他没有顾忌多萝安此刻的感受,按照自己的既定方略塑造自己的形象。
“他是安多雷亚家的末裔,安多雷亚曾是诸多选帝侯家族中的一只,但现在已经无缘选帝,只是普通的豪门家族,传到他更是唯有他一人能够继承爵位。”
“于是乎,在他还不具有反抗能力的时候,王城发生了一场阴谋,他成为了牺牲品,与家族最后的家产一起燃成不会产生威胁的灰烬。”
“但是,他在濒死前最后的绝望呼唤,还是招来了恶魔,将他转化为了它们中的一员。”
“至于我是如何接触到他的……”
安铎笑着从贴身口袋中,掏出了那枚安多雷亚家徽。
虽然一本正经地从第三人称讲述自己的故事非常古怪,但他还是脸不红心不跳的,对有些恍然的多萝安指出了“真相”。
“我在一次送信中接触到了这枚家徽,起初没有在意,直到他出现在我的面前,几乎就要将我转化成他的傀儡。”
“如果不是一位法师出手相助,我早就成为了魔仆,等着哪天被正义之士制裁,化作万人唾弃的尘灰。”
言尽于此,多萝安自然是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小嘴微张,本来有些混沌的眼眸重新闪亮,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不过安铎并不认为自己一面之词能起到决定性的效果,能用简单言语解决的女孩也能被轻易骗走,巩固印象需要持之以恒。
那么,在巩固自己形象后,也该开诚布公,互通有无了对吧?
“现在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秋明镇吗?”
“以及……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森精灵小妹妹。”
安铎尽量保持自己的语气平缓,不会太过尖锐刺激到多萝安的神经。
不过,他似乎多虑了。
多萝安闻言只是撇了撇嘴,漫不经心地说道:
“啊~叫我多萝安就好了。”
“再怎么说,小哥你也算救我一命了,没必要这么生分吧。”
“不过嘛~你也说谁都有秘密,那来秋明镇的目的,就是我的小秘密哦~”
说着,她颇为恶趣味地小小吐了吐舌。
安铎闻言也是一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笑着端起了茶杯,用茶水掩盖尴尬的同时,颇为无奈地说道:
“那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
“之前我被恶魔控制,给了你错误的方式引着你去了恶魔的陷阱,现在你还能相信我吗?”
他话音刚落,多萝安就急不可耐地站起身,双手支起腰,也不在意安铎的注视,正色直言道:
“你被控制的事完全是我的疏忽,被我催眠的受术者通常会缺失其他涉及心灵控制法术的抵御能力,刚好恶魔们又精擅此道,你还被恶魔侵蚀这么深切。”
“三重因素下,才导致你被恶魔控制,之后才是我主动进入陷阱遇见了那个恶魔,这不怪你。”
“至于接下来做什么,你完全不用担心,找法师的事,也不劳你费心了!我会照顾你直到你恢复精神,你就好好疗养吧!”
嗯?
安铎挑了挑眉,还想说点什么,可多萝安似乎很不想再听他说话,一个瞬发的法术如闪电般袭来,精准地击中了他的嘴。
他的嘴唇和喉头受术后顿时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只有动作而无实效,法力流动也被断绝。
禁言?不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安铎有些不明所以,他回想了一遍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惹多萝安不高兴了。
可多萝安并不打算给他这个时间,禁言术施放完毕后就轻轻哼了一声,打开房门径直走了出去。
他只得目送着多萝安远去,发出无声的苦笑,饮尽杯中花茶。
看来得装一段时间病人了?
还是说……
他的视线,转向了摆在房间的角落里,被无数花瓣死死包裹住的不明物体。
那是藏着一个恶魔灵魂的,恶魔塑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