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多萝安回到藏身小屋时,推开门,看到的是在床上翻看着一本封面上印着天体运行的书籍的安铎。
嗯?在看书吗?
她其实还不算很了解安铎,对于他的兴趣爱好之类的不甚知晓。
森精灵与人族接触甚少,很多同族对于人族的认知都局限于那几个经常露面的帝国法卫和高高在上的皇帝,而不曾深入认知支撑起帝国根基的广大平民。
大多数时候,提及人族,他们都会说些“他们应该都精通各类法术,并且博览广闻。”或者是“他们应该都谈吐优雅,气势沉稳吧?”之类的话。
如果不是她经常从王庭中出逃,已经对人族见怪不怪的话,初见时,恐怕就已经对安铎法术迸发了。
只是,即使已经经历过一次恶魔事件,她也自知,安铎还是很神秘。
人族皇帝的邀请,她不能拒绝,可现在她身边稍微可靠一些的人都没有,唯一的选择,似乎就只有安铎了?
多萝安有些苦恼,她蹑手蹑脚地走到床榻前,见安铎似乎很是专注地看书,没有注意到她的行动,便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望着漫天星辰,发起了呆。
老实说,她没有接触过多少异性,哪怕是同族的异性。
森精灵的社会里,所有人都在王庭的安排下各司其职,雄性和雌性森精灵也要严格按照已经沿袭了千万年的礼仪行事,在生育年龄前不可过度接触。
这是女神的意愿,代代森精灵之王以灵魂作誓恪守的律法,不可逾越。
作为森之女神庇佑的精灵亚种如此,至于其他亚种,她不清楚,但也应该好不到哪去。
她还记得初次出逃,就是因为一个极度恶心的雄性同族,在课程结束后堵住了她回家的路,对她说了句令她印象极其深刻的话。
“嘿,杂种多萝安,你的恶魔母亲教没教你服侍异性的咒术?”
那时,她还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在人类中都是幼体的存在,却听到了如此不堪入目的话语。
在狠狠地给了那家伙几脚后,让那个同族发出了通天的惨叫后,她哭着跑出了学校,之后的记忆就模糊了。
只记得,她回到王庭时,面前站着的,是她那沉默的父亲。
他牵着她的手,站在王庭的门户前,面对着严阵以待的卫队。
“我抹除了多萝安所有在外的记忆,她不会乱说话。”
说完,他便在她的注视下,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她还是回归了王庭,但被安排进了专门用于管理逃出过王庭的森精灵的“叛律者之森”,只能从事巡查偏远林地的工作。
她再也未与独自将她抚养长大的父亲见过面。
再有父亲的消息时,已经是同是“叛律者”的同事,将一张沾血的花环送到她的手中。
“他死在了深渊。”
她又一次逃脱了,这次的记忆是完整的。
在叛律者同伴的帮助下,她找到了王庭边境的空缺,逃了出去。
外面的世界与王庭截然不同,而且她还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学会了人族的语言。
一切都是那么奇妙,让她流连忘返。
如果不是还连带着对自己身世的疑虑,她都想着找一个王庭不会找到的地方,自在地过上一辈子。
在一番寻找找到深渊入口准备进入时,她被王庭卫队逮个正着。
奇怪的是,按照第一次出逃的情况,她都做好了赴死的心理准备,但是卫队长却只是警告了她。
“不要接触深渊,不许与恶魔发生任何接触。”
之后便将她带回了“叛律者之森”,连记忆都没有进行抹除。
再后来,她便屡次出逃,每次都在试图进入深渊时,被卫队逮捕,又是走一遍流程。
而这次,是她认都不认识的所谓同家“长辈”来找到她。
“多萝安,你到了生育年龄了,有一位贵族老爷看中了你……”
当她见到那位看中她的雄性时,脑海里升起的第一个念头是:
原来森精灵可以这么丑这么肥胖这么没有礼仪的吗?
看中她的雄性似乎是被她的相貌迷了心窍,见她非常抗拒连碰都不让碰,倒是很大度地说道:
“呵呵,你也别想着走了,现在王庭里就我不在乎你的身份。”
“我的房间很大,容得下你,想不通没关系,在这好好呆着吧,你会想通的。”
“呵呵~魅魔的后代,果然是名不虚传啊~嘿嘿嘿嘿~”
于是,就有了这次出逃的事。
唔~这次的话,怕是不解决掉恶魔塑像的事,回去真会死吧~
嗯……嗯?
好……好香啊?
像是……好吃的?
一阵噬魂销骨的香气,将多萝安从回忆中生生拽了出来。
她瞬间转过头,鼻翼耸动,两眼放光,视线死死地锁定了香味四溢的地方。
但在看到香味的来源时,她又愣住了。
因为她看到了,在其他地方从未见过的烹饪方式。
一口带着把手的小锅里,肉片与菜蔬混合在一起,被烹饪者用娴熟的手法颠来倒去,同时还用一种形似铲子的器具不断翻动。
热油的滋滋声,蔬菜的蹦动声,颠锅时的呼呼风声,如同一首平淡但有韵律的交响乐,萦绕在她的耳边。
这是……什么?
她呆呆地看着一切的发生,嗅着那愈发浓郁的香气,努力咽下要决堤的唾液,凝视着那逐渐完成的散发出金黄色泽的肉片。
最后,烹饪者安铎用餐碟将这一道菜呈送到她面前,看着已经馋到浑身发抖蠢蠢欲动的她,说出了如恶魔低语般的语句。
“你饿了。”
按捺不住的多萝安一把便接过了餐碟……
管他呢!礼仪什么的不在意啦!!!
当着安铎的面,她将森精灵那些陈规陋矩抛之脑后,像是一只饿疯了的猛虎一般大快朵颐。
见多萝安吃得开心,时不时还发出几声如野猫夜啼般的奇怪叫声,安铎笑了笑,坐到一旁,静静地观看着多萝安的进食。
待到她将自己做的菜风卷残云般消灭,不自觉地发出一声享受的呼气声后,他才冷不丁地将擦嘴巾递了过去。
“注意礼仪。”
“诶?”
享用完毕的多萝安看了看嘴边的擦嘴巾,又看了看一脸平静的安铎。
腾地一下,她的脸颊瞬间布满了红霞,素手一把抢过了擦嘴巾,连忙背过身去,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嘴,才满脸通红地转过身。
她把头埋得低低的,压根不敢抬头对上安铎的视线,只是用细如蚊蝇的声音小心地问道:
“能……能教我做……做这个吗?”
安铎闻言自是会心一笑,点头说道:
“那当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