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铎二人跟随着收起小摊的摊贩一路七拐八拐,在下城区的暗巷中穿梭。
不同于之前两人走在大路上的感觉,这次有了摊贩带路,那些阴暗处的视线大大减少,不少人将目光都投射到了安铎的脸上,多萝安的压力则是减轻了许多。
催眠是这样的,被催眠的只需要垂头像人偶一样前进就好了,而催眠者要考虑的东西就很多了。
不过安铎对此是相当无所谓的,他压根不在乎那些凝视着自己的目光,哪怕路过一些角落,直接看到了那几个血红色眼眸的劣等血魔也无妨。
这些小怪,还没有阿勒加诺给他的压迫感强。
只是随着摊贩的路线愈发曲折,多萝安攥自己的手愈发紧张,他也嗅到了一些不太对劲的气息。
似乎,他们的位置,越来越接近市政厅和军营了。而且,他体表隐没的咒术检测显示,附近的魔力浓度呈现出一种奇怪的跃升状态。
简单地说,就是每过一个拐角,魔力浓度就断层式提升一次。
这是……有定域的魔力聚集法阵?
他的脑海瞬间活跃起来,一张清风城的城市据点分布图浮现在脑海中。
市政厅位于清风城北,军营位于城南,他们正在向正西的方向前进。
阿勒加诺确定了邪教徒的据点就在下城区,可按照常理,这种恶魔势力应该尽量避免与人族官方势力太过接近,阿勒加诺就是这么做的。
就在他皱眉思考时,多萝安已经汗流浃背,快要哭出来了。
她现在感受到了一种由内而外的压力,自己体内的魔力似乎在变得愈发活跃躁动,隐隐有脱离她束缚的趋势。
原本她对自身魔力的掌控力就不太够,魔力时常会有外溢状况,只是不遇到安铎这样敏锐的是不会有太大问题。
可现在,她自己都能感受到,外界仿佛有一股强大的吸力,正在试图将她体内的魔力抽离出体外。
最难受的是,她现在还必须要装成被催眠的傀儡状态,一举一动都不能出格,想向安铎求助都困难。
每走一步都是煎熬,每过一道街口都是一次锤打。
安铎……救……
我要……坚持不住……
就在她的意识在外界的无形压力下即将崩溃时,她的耳畔忽然传来了一句话。
“睡吧。”
这轻柔的话语,明明没有法术激发的痕迹,却成了压死她精神的最后一根稻草。
伴随着这一句话,她的意识再也坚持不住,堕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她脚一软,身体微微前倾,却正好被安铎的手臂接住。
本来微阖的双眼彻底闭上了,她沉沉地进入梦乡,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掌控。
她的身体彻底松软下去,体内的魔力彻底失去了灵魂的束缚,正欲躁动之时,安铎搂住她腰身的手,轻轻抚动了位于她小腹边沿的靛青宝石。
蕴含祝福的宝石被激发,她体内魔力的暴动瞬间平息下去,不再被外界的高浓度魔力虹吸。
促成这一步骤的安铎则面无表情地扶正了多萝安的身体,伸出了手,搂住了她的腰身,另一只手则紧紧攥住她的手心,遮蔽住她手心浮现的羽毛状咒纹。
安铎面如沉湖,在飘浮咒的辅助下,以这一种交际舞一般的动作带着被他催眠睡去的多萝安一同前行。
她的身体此时松软得如同布偶娃娃一般,在安铎精准的操控下,如同真正的人偶一般自然地前行着。
做完这一切的安铎暗自舒了口气,他之前就能通过多萝安的魔力外溢探查出她的情绪,感知到高魔力环境更是意识到了她会出问题。
事后如何解释暂且不去想,先解决眼下会不会暴露的问题。
在愈发接近军营的档口,他已经有了对邪教徒来历的猜想。
能让阿勒加诺服软置之不理,又能建立在距离军营这种地方距离接近的地方近乎骑脸输出?
这帮邪教徒的来历,已经是呼之欲出,必然有帝国官方的背景,而且在清风城内有不小的影响力。
人族帝国在地方上实行了行政军事经济分离的政策,经济权由议会掌控,军事直接听命于皇帝,行政则由地方上报由宰相与议会共同决定。
看似这种架构互相制约,实际上由皇帝直接任命的地方军事长官,是三者中的绝对统御者。
再结合之前森斯的身份,清风城城防警备士官,以及城内佣兵异常堆积,城墙上不见巡逻士卒等种种迹象,答案只有一个。
邪教徒背后站着的,是清风城的最高军事长官,清风城驻守军团长。
如果只是一个疯狂的私通恶魔的军团长,他倒也没有必要如此作为,冒着在多萝安面前暴露的风险强行出手。
但是他认识这位军团长。
因为这位新上任的军团长,正是在王城那场阴谋之后,进入了皇帝的视野,委派到清风城驻守的狂人。
他在阴谋中扮演的角色只有一个。
刽子手。
所以,安铎现在只有一条路。
带着多萝安,获取自己想要的信息后,就抽身出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过清风城后到王城的路途并不遥远,但遇到的麻烦也会越发增多,如果在这里就被军团长盯上,后续就难以为继了。
此时此刻,他的内心澄澈如镜,外界的高魔力环境对他的影响消散于无形。
如他所预料的那般,在下城区的边际地带,距离军营只有两条街区的距离,一行三人止住了脚步。
“愿万能之主,庇佑你。”
引路的小贩对安铎做了一个极为恭顺谦卑的躬身礼,而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他顺着小贩的指示望向一旁幽邃的巷道。
巷道之中一片漆黑,仿佛是一张巨大的血口,吞噬每一个进入之人。
安铎以热烈的微笑回敬指引者,抱着多萝安,闲庭信步地走入了阴暗的巷道,直至自己的身形被黑暗吞噬殆尽。
指引者驻足在巷道口,目送着安铎远去,默默地从口袋中摸出沾满鲜血的圆球,他一只血红色的眼眸竟诡异地开始膨胀,最后“嘭”地一声爆裂开来。
他如同没有感知到疼痛一般,无视自己脸上淋漓的鲜血,将圆球塞入了眼球爆裂后留下的空洞中。
而后,快步踏入了巷道之中。
猎物,已踏入陷阱。
猎杀,现在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