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萝安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在梦中,她什么也做不了,如同一个木偶一般站在灯火斑斓的舞台边缘。
而安铎,站在舞台中央,风衣上的袖带随风飘起,背对着他,迎着舞台的绚丽灯光,举起了手。
他每挥动一下手臂,衣袖上便会沾染一抹血迹,却丝毫不影响他的动作,身体舒展地跃动了起来。
梦里的一切都没有逻辑可言,她所做的,也只有看着他起舞而已。
他的舞姿并不优雅,有着一个不成熟的舞者的僵硬感,但是每过一段时间,台下便会传来莫名的掌声,为他祝贺,为他喝彩。
哪怕,他已经满身鲜血,灰色风衣被鲜血染得漆黑,裤腿上滴落的鲜血汇聚成溪流,在舞台上潺潺流动。
她不明白,她也不知为何自己会在这里,没有缘由。
当他终于停止舞动时,台下鸦雀无声。
忽而嗤的一声,台下忽而燃起了熊熊烈火,形成了一道道炽烈的火焰之墙。
幽蓝色的火焰,照亮了台下的一切。
当那些难以用简单言语形容的炼狱景象呈现在她眼前时,她的脑海中只有一个词。
屠戮。
这时,安铎回首望来,苍白的面庞进入了她的视野。
她看到了,他那对漆黑如墨的眼眸里,闪动了一丝微弱的光。
“多萝安!”
忽然间,她终于感觉到了自己的四肢,但梦中的景象,也如泡影般快速幻灭。
梦中的记忆,也顷刻崩颓,她唯一能记住的,只有最后时刻,他的眼眸。
如同深渊一般,将她的一切注意力都吸引进去的眼眸。
思绪回归现实,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视野中的一切,都给了她一种陌生的感觉。
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墙壁,陌生的……
她看着正捏着自己鼻头,脸上一本正经的安铎,听到了从他口中蹦出的令她额头青筋暴起的话。
“嗯,睡得挺香的,正好把整个过程睡过去了。”
“要是你再不醒,说不准我都到城门口出城了。”
她猛地抬起手想要打飞捏住自己鼻头的手,却被安铎早有预料般躲开。
隐隐有些意识的多萝安坐了起来,环顾四周。
当看到是自己原来身处在七号房间内,正躺在安铎的床上,被他用颇为嘲讽的目光凝视,她内心不免升起一种冲动。
不管发生了什么,一定要打他一拳!
她挣扎着爬起来,正要动手,却被安铎一把按住了头,想要抓住他的手又被他立马躲开扑一个空。
“别动啦,你被他们真催眠到了都没发现,要不是我带着你跑出来了,你说不好就被留在下城区咯~”
不对!
你绝对在撒谎,绝对!
她坚信,剧情绝不是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
可当她挣扎着起身,试图回忆时,却怎么也没有了相关的记忆。
记忆里干干净净,最清晰的部分,是在一个巷角处的景象。
对!魔力外溢!我的魔力外溢,绝对是……
诶?
为什么,我的魔力凝聚度,上升了?
为什么,我的宝石,活跃度这么……高了?
女神,为何?
趁着多萝安刚睡醒一脸懵,安铎连忙静步退后,关上了房门。
“为什么抹去她的记忆,却又保留了可能让你暴露的部分?你直接将她洗脑洗干净了不就好了?”
安铎转过头,阿勒加诺又换了副与多萝安相似的面孔,站在他身旁。
只不过,它的脸上可没有多萝安那么生动的神色。
关于昨天发生的事情,安铎是不愿意过多表述的。
快到别人巢穴了才发现自己快中招了,需要自己展现部分实力,还要洗掉同伴的记忆,也是一种失败的表现。
如果没有多萝安这个拖油瓶限速器,他完全没必要深入敌阵,直接面对那汹涌而来的邪教徒。
所以……
他从口袋中,摸出了如眼球般的圆球,随手抛给它,被它稳稳接住后,一边在门框上重新设置咒纹,一边平静地说道:
“他们的最新作品,能轻松承载低等血魔灵魂的物品,暂时命名‘容魂体’。”
“我把他们的文件都烧干净了,尸体基本处置完成,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实体证据供他们查证,不过他们应该不止下城区一处据点。”
“阿勒加诺,他们的庇护者,是帝国军方对吧?”
阿勒加诺接过圆球,细细把玩一番后,没有回答安铎的问题,而是眼前一亮。
“没想到他们的进度已经到这里了,再过一段时间,怕是能量产恶魔事件,呵呵呵呵呵~”
它本来伪装得娇花似玉的脸颊因兴奋而扭曲了起来,萌萌画风的少女变成了黄油满面的肥宅,顿时就引得安铎的心中升起了难以言喻的嫌弃。
好好的血魔神选,遇到这种事情都不能绷住,也太没有定力了。
不就是可以大规模传播恶魔,然后给予帝国战争借口,清扫各地的恶魔势力渗透,或者干脆和恶魔开战么。
深渊恶魔与任何秩序势力都是死敌,而当今的皇帝陛下已经临近大限,帝国内部各方势力蠢蠢欲动,他们正需要一场战争。
战争胜利,则皇帝陛下威信更上一层,在当前储君未立的情况下,更好掌控国内局势。
战争失败也无妨,恶魔越是气焰熏天,帝国越是势颓,原本不服于帝国的秩序势力迫于恶魔肆虐的压力,也会团结到帝国周围。
至于作为恶魔的阿勒加诺为啥也喜欢这个,其实就是恶魔的共性了。
战争是恶魔的游乐园,是它们永远的温柔乡。
所以,其实这是一场双方都默许的事件,只不过多了安铎一个突如其来的变数而已。
对于安铎而言,他是无限鄙视帝国这种自损一千伤敌八百的愚蠢策略的。
战争最重要的资源是人,最强大的装备是人心。
损耗人心来赢取所谓的利益,是掏空根基来堆砌上层,终有一日危如累卵一朝倾颓。
不过,他并不打算和阿勒加诺谈论这些。
对方的立场,他已经很清楚了,没必要与当局者讨论自己的棋局认知,观棋不语方是真君子。
见它兴奋不已的模样,安铎索性说道:
“你不说那便是默认了,我和她待会要离开。”
他不想过多掺和进这种事情,能做到这里已是勉强,现在走是最佳的时机。
听到安铎要走,阿勒加诺这才抬起头,朝安铎笑着挥了挥手。
“去吧,城防军这几天会重点光顾下城区的。”
“说不好,你的行为反而会让他们有更多的机会呢~呵呵呵~”
安铎撇了撇嘴,不置可否,在绘制完门框的咒纹后,再度打开了门。
迎接他的,是一记直冲面门的粉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