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铎看了一眼正在游戏室中沉迷于棋牌游戏中自娱自乐的多萝安,默默地转身走向了通往四楼的阶梯。
骷髅状咒纹没有阻拦他的脚步,他沉默着走上了四楼。
而这里,是一片地狱景象。
达拉·赞可雷死不瞑目的头颅摆在陈列架上,和一堆赞可雷家的先祖们的头骨一样,成为了这被标记为家族层的楼层的展览品。
他将目光从达拉的头上移开,望向了此刻正在撕咬着地上还在抽搐的血肉模糊的尸体的三只恶魔。
是的,恶魔,低阶的没有化为人形伪装能力的恶魔。
安铎只用了一点点魔力,就轻轻松松将三个已经深陷绝望中的女孩转化成了恶魔,在达拉极度错愕的表情下,三只刚转化成功的恶魔轻松咬断了达拉的脖颈。
因为过度宣泄而亏空了身体的达拉,连临终前施放一个像样的防护法术的能力都丧失了。
这样做的后果,安铎是很清楚的。
在平民区,进多少恶魔都可以,只要不公然掀起叛乱,牺牲点交界贵族的性命就能保全王城,还能借此轮替清洗一波愈发庞大的贵族群体。
聪明睿哲的历代先皇早就考虑过世袭贵族长期占据贵族名分吸收帝国血液供养自身的问题,所以早早便定下了贵族可以除名和新晋的规则,以保持贵族群体始终有新鲜血液的存在。
新,意味着经验不足,意味着需要靠山,意味着容易被抓住把柄,意味着能够被同样经验不足但是有充足优势的继任皇帝所控制。
至于新贵带来的朝气,帝国并不需要。
对于帝国而言,保证帝国魔力中枢塔的稳定,就要保证皇帝的稳定,保证了帝国魔力中枢塔的稳定,那就是保证了帝国的稳定。
“朕即国家”,是历代皇帝都会在登基后迫不及待宣称的第一句话。
至于帝国魔力中枢塔有没有稳定帝国的能力,会不会有哪一天因为不可抗力而出现故障乃至失效……
安铎很清楚,这并非不可能的事情,所以,他需要测试一件事情,才能进行接下来的步骤。
他感知到了危险,一种不寻常的危险。
从秋明镇到清风城再到朗月关,除了那个危险的帝国法卫给予了他警告之外,没有人对他进行了直接性的追踪。
这并不是帝国的做派,甚至不是这个世界应有的模样。
作为一年平均能清洗掉两三个清风城人口的官吏和平民的组织,帝国法卫不应该如此温和,哪怕是想押宝在他身上。
作为阴谋的直接参与者,布法罗也不可能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之前的迹象已经表明,布法罗有能力从非直接统属无权要求汇报的法卫处获取情报的能力,甚至还给了自己手下的邪教徒随意参与。
而朗月关的平稳过关,更是让他感到不安。
爱神的祝福固然是一项利器,但是祂终究是喜怒无常的神祇。
何况在这个世界上,承诺没有任何用处,誓言也不过是欺骗人用的道具。
那么,什么样的人,才有这个能力,让布法罗和法卫都只是象征性的敲打和干脆不敲打呢?
他想到的最可怕的目标,就是皇帝。
诚然,他没有任何证据去佐证,因为皇帝陛下不会留下任何有实际效用的证据线索。
但是,他可以肯定的是,只有皇帝陛下会做这种事情。
只有皇帝有这个动机和实力做这种事情,因为理论上所有的继承人他都会纳入考量范畴,在作出最终决断前不会袒护任何一方。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他的处境就很微妙了。
出于这种想法,在与达拉只言片语间撕破脸后,他选择了将达拉虐杀,转化掉三个即使活着走出贵族区也是传播苦难的小女孩。
平民区出现恶魔是可以忍受的,要是王城贵族区出现了恶魔呢?
平民区的平民并不被视为国民来看待,那么作为帝国根基,拱卫皇室的贵族们呢?
以前,可没有过贵族区直接出现恶魔的先例,大多是贵族出外被蛊惑,然后被法卫乃至贵族区的骑士们发现就直接处理掉,大多没闹出事来。
呃……如果将他整死的阴谋算上的话,也就一例而已。
他这样做是冒着巨大风险,但如果验证成功,那么就是一次绝佳的绝地翻盘的机会。
而且,他都不一定需要让这三只恶魔主动出击,只需要将咒术的波澜稍稍外泄,看看那个帝国法卫会不会找上门就对了。
在观察了三只小恶魔的进食一会儿后,安铎确认这三个刚刚转化的劣魔不会有什么问题,转身便要下楼。
多萝安在游戏上似乎是个天赋异禀的人才,没一会儿就摸索出了骨牌的打法思路,也把棋的思路摸清楚了,自己跟自己下也有模有样的。
他该去扮演对下的角色了。
可他刚踏出几步远,身后就传来了几声略含悲哀的呦呦鸣叫。
“呜~呜~”
嗯?
他的脚步停止了,循着声音来处望去,只见到进食得正酣的三只小恶魔竟然齐刷刷地朝他看了过来。
它们的眼里,尚存续着为人时的人性色彩。
安铎能够感受到,来自它们的挽留和感激之情。
与其在昏无天日的贵族府邸里忍受无尽的折磨,不如遵从安铎的转化成为恶魔,狠狠地给仇人脖子上来两口,以解心头之恨。
因而,它们对安铎有着深切的感激之情,这是一种对它们的解脱。
人身已经毁坏得无法挽回,不如用恶魔的身躯从头再来,哪怕会被炽烈的火焰烧成飞灰。
对此,安铎也能理解。
“不用感谢,这是我一时兴起罢了。”
他朝它们挥了挥手,走下了楼梯。
然后一转身,他的身体就直接僵住了。
因为在他的面前,站着一个人。
花白的头发,深紫色的长袍,冰冷的面容。
在秋明镇邀请多萝安的帝国法卫,无声无息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守着株,逮着了兔。
只不过,这次安铎好歹是做足了心理准备的,面上依旧保持着镇定,平静地和帝国法卫对视着。
诚然,对方的实力带给他的压力是全方位的,哪怕不做出任何攻击性举措,他也有种随时随地会被碎杀的预感。
但是,安铎已经没有什么好畏惧的了。
面对突脸的帝国法卫,安铎在思索许久后,选择了主动出击。
“你是打算来终结我的历史,还是寻求未来的全新可能?”
跟谜语人说话,就要比他更谜语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