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痛苦吗?”
轻柔的声音自鹿韵口中传出,虽然她的魔法水平不高,但加上话筒后她即使只是轻轻说话全场人照样可以听清。
这个时代的话筒还很“落后”,所以她的声音带有一定量的微微电流声,兹拉兹拉的电流声与鹿韵的温柔语气完美结合,听的人沉入其中不可自拔。
这时候,成就序列中的【演讲家】自然而然的发动,这本身就是一个被动技能,只不过在平常的时候没有现在这么强罢了。
什么是真正的痛苦?
台下的人几乎都是这个时代的普通人,他们往往有一个共同点——学历不咋样。
这个特征就几乎是决定了他们往往不会说出什么“自我、他者”等等的专业学术用语,他们的表达往往最终会汇集成为一句话——疼啊,止不住的疼,哪都疼哪都止不住。
正是因为如此,鹿韵才要讲出这个故事,这个她前世从互联网上看过的、前几年所亲自经历过的故事。
“大家或许都或多或少的知道我,我曾经在各种报纸上经常出没,然而我在1914年之后便消失了,因为我去了军队当随军医生,当时我的年纪不够,所以是以修女的身份去的......”
鹿韵说的很慢,说一会儿停一会儿,甚至有时还会咳嗽一下,这并不是她故意的,她只是太“迷茫”了。
说实话,因为系统任务的缘故所以很多事情与她所构想的并不同,比如说这次史诗级的罢工。
纵使再怎么说服自己这个世界与真实的历史有很多不同,但鹿韵这些天还是几乎一笔一划的按照历史上的真实进程来思考决策,这或许就是她自己的傲慢吧。
但这次突如其来的罢工证明了这是个极其错误的想法,当现实与所学习到的知识不符合的时候怎么办?
鹿韵此刻还是感觉自己的道行太浅了,即使她再怎么表现出一副智者、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精英形象,但实际上她背地里就是个黄油里的恶配反派。
这次似乎是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唯一一次没有系统干扰的节点事件,既然她选择的路子是从政,那就以今天作为起始点吧。
自今天开始,她混沌灰暗的政治人生就要彻底拉开序幕了。
政治本就一抹灰,无非是偏向黑还是偏向白罢了,无论是黑还是白,只要能稳定国家就是好颜色,劳合乔治做不到所以他会在1922年退位。
“上个月我遇见了一个鸢尾帝国的士兵,他的一只眼睛瞎了,右手断了,俨然一副要死的样子,他见到我的第一刻只说了一句话...”
顿了顿,鹿韵酝酿了一下感情压抑着悲伤说道:“他说,让他马上去死,他的理性已经不足以支撑痛苦了,作为容器他要崩溃了......”
鹿韵的演说家技能发挥了应有的效果,随着底下一个人的哭泣,希拉希拉大片人都陷入了悲伤的情绪中。
山德丽娜依旧冷漠着站在远处没有一丝动作,冷漠本就是她的常态,这时候没人能猜出来这位皇帝心中想的是什么东西,连最佳搭档索尔兹伯里也不行。
加拉赫看着周边已经被鼓动起来的民众不由间倒吸一口凉皮,这太可怕了吧!
他不是没见过演讲家,十多年前他曾在金盏花帝国见过当时的总统西奥多罗斯福,即使在总统里那人的口也是绝对的完美的。
但,那位罗斯福总统的演讲效果并没有这位的好。
这种戏剧性的落差后果更让加拉赫痛苦,他痛恨于左翼居然失去了这么一位金光闪闪的人物。
上次他这么烦闷还是弗拉基米尔亲自去春菊帝国也没有唤回墨索里尼的时候。
一股烦闷的心态不断涌现,亲眼看着费尽心机组织起来的工人运动的破灭,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如果说加拉赫的反应还算是正常的话,那阿尔贝拉就完全不一样了。
在她的眼中鹿韵这举动纯粹是星宇犯了,讲什么不好非得讲军人故事,还是作为一个医生、一个普通人。
这不就是想混选票吗?
这不就是想挑战她阿尔贝拉的政治前途吗?
本来就这几天的接触下她内心的痛苦差点就让这个混蛋给疏解了不少,还好,混蛋就是混蛋。
在让阿尔贝拉失望这一点上鹿韵从不出错。
什么是阴谋家的典范,这就是!
整个玫瑰帝国只有一个小太阳,那就是她阿尔贝拉,她会是首相,也必须会是首相,没有人比她更懂首相!
希芙的心态倒很正常,她虽然被某个混蛋强行留在广场后面了,但谁让鹿韵的声音大呢,她听得清。
“军人?鹿韵你又要cue我吗?”
捏了捏袖子,希芙陷入了沉默转而把目光看向了已经慢慢黑下来的天空,今晚的曼彻斯特居然有星星呢。
说到最后,鹿韵终于图穷匕见,她把所有人的热情调动起来只有一个目的——将美好的东西打碎是一个伟大悲剧的基本要素。
接下来她将会以真心换回真心,她直到现在只骗了夏尔一次,她想要从政是1916年以后就有的主意,并不是临时起意。
但她相信夏尔会原谅她的,没有原因只是直觉。
“我曾问过他为什么要参军,他的回答只有一句话——为了钱、为了地位、为了一切他所希望的利益,但最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他后悔参军了。”
这句话即是绝唱,鹿韵铺垫了很久的悲伤的语调突然转变为了愤怒。
“嗯?”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句话震惊了,没有一个人能想到鹿韵的最后一句话会是这个,明明这应该是一个正能量的军人故事嘛,到了最后那个男人应该为军人的荣耀而死才是正确的。
当秩序走向了混乱,每个人都显得无所适从。
山德丽娜有那么一瞬想要让鹿韵停止说话,但最终她还是忍住了——这都是计划的一部分。
顿了顿,鹿韵终于恢复了平静,她接下来的话语一句比一句重,一句比一句更加插入人们的心脏。
“从1871年战争结束后,我们享受了四十年的和平,是近代以来少有,在这四十年里欧罗巴各国都经历了自己辉煌的顶点。”
“未来的世界是属于我们的,这句话并不是空穴来风。”
“但最终一次大战摧毁了一切,各国砍断了自己与他人的手脚、砍伤了自己与他人的筋骨,就差最后插向心脏的那一刀。”
“默哀我们失去的成百上千万的年轻人,默哀我们被砸碎的对未来的美好期许,默哀我们不复返的黄金岁月...”
全场寂然,一丝抽泣声都没有传出来。
鹿韵最后说出的这些只让所有人感到悲伤,她为欧罗巴默哀,为玫瑰帝国默哀,既然如此,那她的立场还有什么好说的——爱国者而已。
所以她讲这个故事、发那篇报纸是干什么的已经在大多数人眼里很明确了——为了祖国好,本意是好的。
并且直到现在,人们才知道了鹿韵一开始说的“什么是真正的痛苦”的答案。
人真正踏入一条痛苦河流的时候,往往只能无力地在上面漂浮着,直到有人把他救上岸,或者逐渐沉下去。
而比在河流中漂流更痛苦是人甚至无法呼救,因为已经说不出话。
不过唯一光明的是只有欧罗巴的白人们无论贫贱富贵才有资格享受痛苦这种高级的人类情感。
数以亿计的殖民地人以及这颗星球上的其他有色人种只不过是奴隶罢了,他们的死亡只不过是所有帝国的荣耀。
一只蚂蚁的死亡绝不会让人类有所悲伤,蚂蚁如此,殖民地人也是如此。
鹿韵深知这一点,所以她刻意没有说出这一点,这便是政治的魅力时刻,她很讨厌但也无可奈何,最终她会想办法改变这一切的。
她捏了捏大腿似乎是想要确定自己是不是还处在梦里。
嗯,很疼,这就对了,她还真正活着,马上就像一个作茧自缚的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