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来到苏玲的生日,这是她来到这个新家的第一个生日。
对孩子来说,生日是一年当中最期待的日子,甚至能和过年相提并论,
拿上爸妈给的生日红包,叫上三五个朋友,一起去外面跑跑逛逛,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回来后还有蛋糕和自己最喜欢的菜,例如红烧排骨和油焖大虾……
只是那种日子,苏玲没有经历过,印象里的生日,大多都是舅舅给她过的,虽然不算有多好,但对当时而言,那已经是苏玲最为高兴的时光了。
放学——
“苏玲,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这是我们的礼物……”
笔,本子,发卡,手链……礼物几乎要占满她的桌面。
面对班上同学纷纷给过来的生日礼物,苏玲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她从未收到过同龄人的礼物,完全不明白应该说些什么,只能像机械似的连着说“谢谢”。
明明她是寿星,可她并没有多么高兴,
来到这里已经有了一年左右的时间,和班里所有人的关系都算融洽,但也仅限于“融洽”,出了这所学校后,苏玲就会主动和他们断掉联系,短信电话什么的,更是没有存过。
仿佛在他们之间,有一面看不见的墙壁,把他们分割成两个世界。
“对了苏玲,你是不是有一个哥哥来着?”不知道孩子群里有谁突然提了一嘴,“他会送你什么啊?我姐上次带我去吃了麦德基。”
苏雨云么,他和苏玲几乎也没有多少交集,虽然同在一所学校,住在一起,但实际上并没有多么亲近,反倒是很疏远。
从相识到成为家人才一个多星期,就算住在一起,感情这方面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培养的,尤其是像他们这种年纪的男孩女孩。别说礼物了,就连日常的招呼声都是屈指可数,苏玲都在想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错了,
还是说,苏雨云实际上很排斥父亲再婚……
“苏玲?”
“……哦,哥哥他上次给我买了书。”苏玲随便找了个答复。
“书啊,是什么书啊?”
“就是很普通的漫画书。”
收下众人的礼物,和同学们道谢后,苏玲离开学校。
她的脚步放得很慢,兴许是包里的东西太多,太重了。
“借着这个机会,和他把关系搞好点吧。”苏玲心想。
回到家——
“生日快乐啊苏玲,这是给你的。”
“谢谢。”
苏玲双手接过红包和礼物,乖乖放到旁边。
“不打开看看吗?”
直到父亲主动开口,苏玲才开始拆礼物。
打开盒子,盒子里面是一双鞋,黑色日系女孩小皮鞋。
“这是我们一起挑的,怎么样?”父亲眨巴着眼睛,双唇微张,凑近,期待着苏玲的回应。
但苏玲对父亲突然的靠近本能排斥,下意识往后挪了一些位置。
“苏玲。”
母亲的声音安抚了苏玲的内心。
“把鞋子换上,看看合不合适。”
“嗯。”
换好鞋子,来回走几步,简直合适到不可思议,而且鞋子的款式也是苏玲最喜欢的一类。
“喜欢吗?”
“喜欢。”
“那你应该说什么?”
苏玲抬头看着满面笑容的母亲,又是看向父亲,
和苏玲一样,父亲同样紧张到不行,一双粗糙的手来回摩擦,发出窸窸的声响,目光一直飘忽不定。
片刻,苏玲开口,
“谢谢,爸。”
明明已经道谢过一次,明明只是多了一个字,给人的触动却完全不同。
“哎,说什么谢啊。”父亲哈哈大笑,撇过头去,宽下心来长呼口气。
无意间,他余光瞟到旁边打算偷偷离席的苏雨云。
“雨云,你要回房间了吗?”
“嗯。”
“等下还有蛋糕,你不吃奶油,所以买的是巧克力蛋糕……”
“给我留一份少的吧,我先回房间了。”
无视父亲的挽留,苏雨云离开餐厅,朝二楼走去。
苏玲偏偏没有收到哥哥的礼物。
“这小子,越来越不像样了,一天到晚也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父亲声声责备,但更多像是无奈。
他对苏雨云一直都很宽恕,无论苏雨云是玩游戏也好,亦或是睡懒觉也好,他都只是说那么几句,之后就任他喜欢。
如苏雨云所言,蛋糕给他留了一份,但大小是仅次于寿星苏玲的。
“苏玲。”
“嗯?”苏玲看着母亲。
“等下,你要不要去给雨云送蛋糕?”母亲边说,边把蛋糕捧到苏玲手上。
再婚的他们,自然希望两个孩子能搞好关系,他们的眼睛也很清楚,明白苏雨云最近一直在躲着苏玲,只是碍于身份不好直接去问,多嘴可能还会引起青春期男孩的厌恶。
这种事情,交给苏玲去做是最好的。
“……我知道了。”
苏玲简单收拾一下,接过蛋糕。
她来到二楼苏雨云的房间门口,再度整理思绪和心情,敲门。
“谁?”
“哥哥,我把蛋糕送上来了。”
许久的沉默,没有回应。
“那个,方便开个门吗?如果不方便,那我就把蛋糕放门口了。你记得早点吃,不然巧克力会化……”
刚要说完,门毫无征兆地打开。
苏雨云站在门口,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朝苏玲伸来讨要蛋糕。
“直接给我吧。”
“给。”
把蛋糕给完,苏玲的任务也算完成了。还想说些什么,试着缓解气氛,但她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能这么呆呆地站在门口,低着头。
“……礼物。”
“啊?”
苏玲有些吃惊。刚才苏雨云提到了“礼物”。
“你的生日礼物,我还没有给吧。”
“啊……嗯。”
苏雨云支支吾吾,后面低语着什么,但声音小得跟蚊子一样,苏玲根本没听清。
“那个,你能再说一遍吗?这次我会努力听清楚的。”
“就是说……反正,就是你的礼物我还没给你啦。”苏雨云破罐子破摔,声调都高了几度,
他把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抽出来,连带着什么东西,交到苏玲手上。
苏玲定睛一看,是一张磁带。
“这是……”
“这是我自己给你写的歌,花了几个星期。你有磁带机就听听吧,不听也没关系,反正里面就一首歌,也不是很好听,只是我的心意。”
自己写的歌?
苏玲愣住了,她没想过会收到苏雨云的礼物,也从未想过,这礼物的分量居然这么重。
见苏玲许久没有开口,苏雨云才试探性问道:“果然,不喜欢吗?对不起啊,我也没给女孩子送过礼物,不知道送些什么。”
苏玲摇头,把磁带细心收好,
“不是的,我只是……我还以为我被你讨厌了。”
“不会讨厌你的吧。”苏雨云说,“我们可是一家人,既然是家人,那就不会讨厌彼此的。”
家人……家人么……
“而且……”
苏雨云忽然又说:“你也没必要那么拘束,这里现在也是你的家了,所以,在我们面前稍微放松一些,也不是不行的。”
原来,他早就注意到了苏玲的故作坚强,只是一直没说出来。
苏玲没有回答,而是再次为了这张磁带道谢。
“谢谢老哥,我会好好珍惜这张磁带的。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礼物。”
“……随便了。”
苏雨云慌慌张张说完,随即把门猛得关上,速度之快,让苏玲只能隐约看见他脸上的红晕。
自那之后,他们的关系越来越好,越来越像一对兄妹,苏玲会和苏雨云分享学校附近有哪些好吃的,苏雨云也会时不时给苏玲弹些她爱听的曲子。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苏雨云的初三,他离开家的那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