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了个还算开阔的位置，苏雨云和苏玲在草地上坐下，
“人还真够多的。”苏雨云不禁说。
他看了眼手机时间，刚过八点半，九点就是要放烟火的时候。
“时间还早，休息一下吧。”苏雨云躺到草地上，两眼一闭就是睡。
他实在太累了，这一天有够充实的，充实到他一瞬间觉得自己也是现充，
但如果现充真是这样，那还是算了，他不如回家当个宅。
“别睡着了。”
“我知道，只是眯一会。”
刚说，苏雨云察觉到身旁的一丝暖意，不属于这晚的温度。
他睁开眼，偏过头，才发现苏玲在自己旁边躺下，用着近乎完全相同的姿势。
“你也累了?”
“废话，我也走了一天。”苏玲小声嘟囔，身下磨蹭，把鞋子脱到一旁。
“感觉好痛，这双鞋不适合运动。”
闻言，苏雨云马上从地上坐起来。
“脚不舒服吗？有没有肿?”
借着灯光和月光，他俯下身，想直接凑过去看，但还没来得及就被苏玲一把扯回来，按在草地上。
“看什么看，只是有点不舒服，又不是什么大问题，别一惊一乍的。”
“是么……”苏雨云收敛了几分，但还是担心交代道：“如果后面实在痛的话，我就背你回去，或者打辆车。”
“打车就算了，太显眼了，要回去还是你背我。”
“那也是。”
离烟火还有一阵，苏雨云和苏玲就这么躺在地上，等待，等待……
“以后，说不定看不到了呢。”
“看不到什么？”苏雨云说。
“不知道，很多都看不到了吧。”苏玲轻轻叹息，说：“你明年就高三了，之后考上大学，又要离开家，然后我也要上大学，一年都见不到几次面。大学毕业参加工作，然后各自成家，从亲人变成亲戚……一眼都望得到头呢。”
苏雨云默默听着，点头。
的确呢，高中之后，他和苏玲也会分开，各奔东西。
以后该怎么办？要面对的事情一大堆，根本来不及仔细去想，他和苏玲也应该会渐行渐远，
如苏玲所言，从亲人变成亲戚。
“那种事情，无所谓……”说不出来。
要放在平常，苏雨云肯定可以轻飘飘就说出口，跟完全不负责任的渣男一样随便，但现在，他居然说不出来。
忽然，什么柔软的东西贴了上来，躺在他的手臂上。
苏玲的脑袋搁了上来，把他的手臂当成了枕头。
“苏玲，这样不咯吗？”
“还好。”苏玲说，“明明你没怎么活动，身上倒还有点肌肉。”
“这不是肌肉，是脂肪。”
“脂肪更好，躺着舒服些。虽然这绝对是肌肉。”
靠的好近，不如说太近了。
“好像，我的漫画里也有这个片段。”苏玲冷不丁说。
苏雨云努力回想，回道：“好像是有这么一章。”
“苏雨风躺在李斯特的手臂上，右手轻轻抚上他的面庞……”苏玲边说，右手边摸上苏雨云的脸。
她好像在学着漫画情节。
“那个，苏玲小姐?”
“从眼角，再到鼻梁，再一直向下，拂过下巴和喉结，抚过胸膛和腹肌，再……”她的手忽然停下，收回。“然后后面的就是意识流画法了。”
“别说那个了，你画的确实够抽象。”
“本来就是那么画的，不然发不出去啦。”
苏玲右拳轻捶在苏雨云胸膛，不疼，软绵绵的。
她敲完没有把手给收回去，而是就这么自然搭上，就好像……在抱着苏雨云。
“真是多谢你了，老哥。”
“谢什么？”
“很多。无论是画漫画，还是和彭玉她们，或者是平常的那些……都谢谢了。”
苏雨云满不在意，对他来说，这些都是再正常不过的小事，
谁让他是哥哥呢。
“所以……以后还……”苏玲喃喃着，想说些什么，但一时又支支吾吾，说不出口。
苏雨云没有回应，而是默默听着。
这个片刻，以前的他好像在游戏里也见过。
当然，苏雨云知道这大概率是他的错觉，只是他想太多了，青春期少年特有的问题，他不用去管，
理应如此……
“说不出来就别说了吧。”苏雨云轻轻开口，叫住了苏玲。
他曲臂而枕，看向远处的海面，一片黑暗。
“有些东西，就算不说也可以的。”
“不行！”苏玲少有的激动。
她一般不会这么大喊大叫，尤其是在外面，这和她一向维持的乖乖女身份完全不符。
但她还是喊了，幸好周边环境很嘈杂，才没人在意他们。
“只有这个，我必须要说，不说就没机会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苏雨云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平和。
也许是太累了，也许是早做好了这种可能的准备，
他不是个木头，有些东西，他当然明白。
无论是哪条路，对苏雨云来说也许都可以，但如果非要他选择一条的话，他会选择和现在生活没有多少区别的路。
“以后如果还有什么问题，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以后也可以吗？”
“当然，我反正也没什么地方去，比起外面那些地方，还是待在现在的家里更舒服。你觉得呢？”
苏玲似懂非懂。
苏雨云接着说：“这样的日子，继续过下去也不赖，反正那两个碎嘴巴天天在念，你知道，他们不会反对的。”
说到这份上，苏玲明白了。
“那就是说，可以?”
“我可没这么说。”
苏雨云说道：“起码再晚一些日子吧。等什么时候你真的想好了，确定了，不改了，我们再来说以后。”
“……你居然会说这种话。”苏玲靠得更近，声音也放得更轻，但藏不住的笑声完全暴露了她，“反正，早就确定了。”
“确定什么?”
“确定我们会永远在……”
咻～嘭——
黑夜，被彩色的光炸开一道口子，
一束束烟火串上夜空幕布，在最高处炸开，一个接着一个绽放，照亮了整片洞廷湖面，
烟花声太大，苏雨云没有听清苏玲后面说的什么，但也没有必要听清，因为，他们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对彼此早就心知肚明了。
烟花下，苏雨云把压在脑袋下的手抽出来，放在胸前，握住了苏玲的手。
“就是说，第一股烟花在空中闪耀的时候，如果男女握住彼此的手，那就代表他们能长长久久，结缘相爱……”
“对不起呢，不是第一股烟花。”恐怕，这是这一晚唯一的遗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