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急么?扪心自问,薇德笠确实挺着急的,她迫不及待地想看这个世界一眼。
“我都给你准备好了,也和雅各布长官提前说过。”叶妮芙一边说,将手里的早餐放下,从自己随身的包包中取出一张柔软的肉色面具,面具的额头上镶嵌了一粒小小的魔晶石。
魔术一道,凭借术式可以发挥不同的效果,只是大部分情况需要持续的魔力注入,而一些特殊的矿石内部蕴含着纯粹的魔力,可以用来作为魔术术式的供能,这类矿石也被称为魔晶石。
薇德笠知道,自己现在所处的这个矿场,除了挖掘铁矿之外,在山下还有一大片魔晶矿的矿藏。这恐怕也是这个公司在这里开发矿场的理由之一。
“这是……面具?”薇德笠接过那件肉色的面具,面具没什么特点,看起来僵硬得很,戴在脸上恐怕一眼就被识破了。可惜当下的薇德笠没办法调动魔力,不然她检查一下手头面具里的术式,大概就能判断出这面具是干什么的了。
“我的魔源是和伪装有关的,上面有我的术式,以魔晶石供能,也设定好了伪装后的相貌,只要戴上就能生效。”叶妮芙解释:“不算什么贵重的东西,你还在这里待着的时候就先借给你用,你要是准备离开,就还给我。”
“哦,谢谢你。”薇德笠点点头:“那我先吃饭,吃完早餐后我们就出去溜达一圈。”
叶妮芙没什么意见,她和薇德笠相处了一两周,也能感觉得出来薇德笠是个颇为和善的性子,但她还没有发觉藏在薇德笠性格里更深处的一些东西。只是这种程度的接触也足以让叶妮芙和薇德笠成为了朋友,反正只是出去逛逛也没什么危险,有自己跟着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薇德笠吃饭的动作很精细,叶妮芙能从那些自然而然的动作里看出薇德笠曾经收到过的教养,不论是坐姿还是喝汤的动作,薇德笠都显得慢条斯理,没让一点汤水溅出来。但就算如此,薇德笠解决早饭的速度也不算慢,很快就把一碗牛奶和两块面包送下了肚子。
准备出门前,薇德笠戴上了面具,她看着镜子里自己的面庞在魔力的作用下微微扭曲,连一头红发也被干涉成了金发,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位陌生的金发蓝眼女孩,容貌也颇为可爱。
“出去后我可不能叫你本名了,就叫你薇薇安怎么样?”叶妮芙把自己的鞋子穿好,问道。
“那不是你以前朋友的名字么?”薇德笠问道。
“你现在也算我的朋友了啊,而且你现在正是她的模样呢。”叶妮芙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出去以后不要随便乱说话,有不懂的就问我。”
薇德笠自然同意了,她能够理解叶妮芙这样要求的理由。
俩人穿着朴素的衣服,一前一后出了安沃尔南洛德市矿场的大门。一路上薇德笠看到了许多正在矿场里开凿石头的矿工,其中身材佝偻瘦弱的人也并不少。
“他们那样瘦弱的人,来干活也很难干出成绩吧?”薇德笠有些奇怪地问。
“为了生活,他们必须要工作。”叶妮芙带着薇德笠走向马厩,解释道:“他们很多人原来是洛德市附近村镇的农民和牧民,有自己的农场,但是最近几年城里的大地主们收购了更多的土地,他们有些人就只能当地主家的帮农,有些不想帮那些人干活,就会来咱们这些新的企业里干活。反正都是为了混口饭吃而已……大部分人都是这样的。”
薇德笠若有所思,叶妮芙看了她一眼,龇牙笑道:“像你这样不愁吃喝的人可是很少的,一生下来就大富大贵,这个世界也太不公平了。就算是我每天也要帮厂里工作,你什么事情都不用干就能白吃白喝,我都有点嫉妒了!”
薇德笠这才意识到自己当下能够享受的一切都不是天经地义的,在此之前她还没有想过这些问题,无所事事的生活让她完全想不到这些,更想不到这个世界上还会有那么多连活下去都需要努力的人。
“那等我们回来,我也可以工作啊。”薇德笠想了一会,说。
这下子轮到叶妮芙露出些诧异的表情了,她倒是没想到薇德笠会这么直接地承认了工作的必要性,心里对薇德笠的印象又有些改观,看来这位皇女小姐也并不是什么深宫大院里不问世事疾苦的家伙,还是能讲通道理的嘛。
薇德笠和叶妮芙各骑了一匹马,从矿场沿着路慢慢地往洛德市城区走,一路上她们看到些赶着马车的人,有些是从郊外运些农作物往城里去卖,有些则是城内商店的供货人。路边平坦的草地,只有在接近山丘的地方才稀稀拉拉的有几丛树林,但走了一段路,她们便需要穿过一片茂密的树林。薇德笠拉着马头跟着叶妮芙的马屁股,在胡子般茂密的树丛中钻了半天,眼前的风景一下子开阔了起来,一片城市就出现在薇德笠的面前。
“如果走大路的话,我们还得走好一会呢~”叶妮芙解释道,骑着马向着城门走去。
洛德市的城门似乎是很久以前留下的古城门,对于现在的战争来说并没什么防护能力了,还留着只是因为还能用而已,门前也没有岗哨,熙熙攘攘的人流在城门里外穿行。
薇德笠和叶妮芙下马步行,在进入城门的时候,人流实在太多,拥挤得不行,不下马的话很容易踢到行人,为了避免麻烦,叶妮芙和薇德笠选择了和大多数人一起走进去。
薇德笠刚没走两步,就听到身后的人群传来了喧闹声,她回头看去,一辆颇有些豪华的马车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径直向着城门行驶过来。
四周的人群纷纷散开,给那辆马车让开了道路,薇德笠微微愣了一下,叶妮芙见薇德笠没反应,赶忙拉着她拽着马匹去了一边等着马车过去。
“为什么要给它让…?”薇德笠不悦地皱了皱眉,她潜意识里觉得自己似乎没必要给任何人让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还有些不习惯。
“你如果还是皇女你肯定不用让啦……”叶妮芙小声地说:“但是在洛德市,那个可是市长的马车,同时也是本市最大家族劳伦斯家族的族长……权势双全的大地主。”
“区区地主……市长又怎么样,凭什么作威作福……”薇德笠小声嘀咕。
“话是这么说哦…”叶妮芙瞟了薇德笠一眼:“但是有权势就是有权势嘛……”
“他们是因为有民众被统治才有权势的。”薇德笠冷不丁说道:“没有民众,他们也没什么权势的基础了。”
“说得很厉害呢……”叶妮芙撇撇嘴,这时候市长的马车已经行驶得远了,也让她们能够走进城内。
进入城市,薇德笠感到了些许熟悉,车水马龙的街道并不宽敞,反而有些杂乱无章,马匹在街道上时不时地留下些痕迹,在马匹众多的地方甚至有些无处下脚。
不过所幸薇德笠和叶妮芙是骑马的,能够规避这些问题,街道上卖报纸的光脚小孩跑来跑去,豪华的或是破烂的马车来回行驶,时不时把路边肮脏的积水激得飞起,肥硕的人们坐在马车里面说笑,枯瘦的老人却在墙角蜷缩着身子。
薇德笠隐隐约约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是她又说不上来,只能跟着叶妮芙在街道上穿行,来到了商业稍微发达些的街道。
叶妮芙需要采购一些物品,主要是矿场里厨师用的调料,还有一些工具。叶妮芙进了商店,薇德笠则留在街上四下张望,打量着一些新建造起来的高楼和厂房,这些在她的印象里应当从未出现过……应该是这些年来刚刚建立起来的。
穿着新式制服的警察组织在街道上走过,他们带着警棍,并不看周围的景物一眼,只是领头的那位自顾自地挥舞着警棍,沿途的行人们便纷纷退让。
过了一会,城市中的某处似乎响起了钟声,叶妮芙也在这个时候带着大包小包走出了商店,薇德笠看见街道上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一群穿得破破烂烂的光脚丫小孩,前呼后应地往钟声传来的方向跑过去。
“他们去干什么呢?”薇德笠转头问叶妮芙。
叶妮芙把大包小包放到马背上:“是安蒂尔嬷嬷又分发食物了吧,要去看看吗?”
薇德笠隐约觉得安蒂尔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但仍然想不起来,反正也没什么事情,便点了点头。
沿着道路走到城中心,一座古朴的教堂坐落在那里,与周围的建筑显得格格不入。大大小小的孩子们聚集在教堂门外,簇拥着中间那位披着斗篷的修女。
“慢慢拿,不着急,不着急……”修女的声音听起来颇为苍老,但斗篷遮挡着她的面容,让薇德笠看不真切。修女手里拿着面包,一块一块地分发给那些光脚小孩,声音里充满慈祥。
“安蒂尔修女,可是大好人呢。”叶妮芙轻声说:“以后有机会的话,咱们可以多和安蒂尔嬷嬷相处相处,她在魔术上的造诣也很高。”
薇德笠想说点什么,但终究没说出来,话还没出口似乎就已经忘记了,她“嗯”了一声,便没了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