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妮丝来到墓园原本是为了试一试掘墓人的超凡特性,却在准备离开时捕获到了疑似夏洛蒂的身影,然而刚追出去没几步就落入了一处被迷雾笼罩的奇异空间。
再之后,现在。
她遇见了眼前这位雪白的美丽少女。
丝纱长裙朦胧,但仍隐约可以瞥见其双腿纤细修长,少女将瓷白的花束摆放脚边,贴近过来触碰起芙妮丝身上的各种小物件。
芙妮丝被生魂缠住,只能任凭少女摆布。
但她却没感觉紧张或危险,因为眼前少女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特别是那张柔和面容,她大概是在哪里见过的。
可是在芙妮丝印象里,无论前身男性或是现在女性时都未曾有认识一个白发如雪的姑娘,她从理性角度判断自己是和这位少女初次相遇。
“你说能看见,是指这些生魂么?”芙妮丝恢复平静,她小心翼翼地问。
“生魂……”少女左右看看那些抱紧着芙妮丝不放的白骨灵体,温柔笑笑,“是啊,它们总是一副孤独的样子,或许是因为无法被人发现吧。”
生魂是一种灵体,而能看见这种灵体只有愤怒命途与忍耐命途。
大恶魔萨麦尔与大天使沙利叶都赋予了其追随者灵魂感知的超凡特性,所以芙妮丝才能看见这些与鲜活灵魂光芒相近却又形似白骨的特殊灵体。
“你不是温和院的苦修者,为什么会有‘唤灵人’魔药?”
芙妮丝忍受着少女对她又闻又嗅像是逗弄什么可爱小动物一样,音色清冷地质问。
唤灵人,忍耐命途第七序位,与愤怒命途第七序位的掘墓人相呼应,从这里开始踏上忍耐命途的超凡者才初步具有修补亡灵引导生魂的超凡特性。
教会麾下七院之一的温和院掌握着忍耐命途的全部魔药配方,严禁外传,与创造生魂相关的超凡特性也严格受到教会监管控制。
因为其能力一旦遭到滥用将必然涉及亵渎死者,所以温和院是七院中条规最为苛厉的机构,必须经过重重考验成为一名由教皇亲自认可的虔诚苦修者才能被授予魔药。
而眼前这位少女,甚至可能连生魂是什么都不知道,仅凭本能发挥其超凡特性,以墓园为基准创建了一处幽魂圣所。
这里目所能及的每一个生魂都是幽魂圣所的砖瓦,它们共同构筑起了这座雾中迷宫。
报纸上那些诡异的鬼故事,也都是眼前这个生疏的“唤灵人”一手制造的。
“叮铃——”
少女拨弄起芙妮丝角根悬挂着的银铃。
“这么严肃这么较真……漂亮眉角却总是微微垂落……”她低声说着,纤柔指尖轻轻攀上透明犄角。
“请、请别碰那里……”
触电般的刺激感一下从犄角相连处传遍至全身,芙妮丝娇躯微颤,如璃浅紫眼眸泛起氤氲水雾,先前长辈说教似的清冷语气也随即溃散。
少女呵呵轻笑着,她环搂住芙妮丝天鹅颈,凑近过来用温润舌尖点了点脆弱敏感的犄角。
“咿♡——!”
柔软冰凉微微湿润。
奇异触感令芙妮丝顿时大脑一片空白。
失去知觉的双腿几乎要发软跌倒,但那些生魂却还没有放开她,逼迫她踩着高跟重新站稳,双膝并拢间不住地微微打颤。
切西娅提醒过她在外要保护好自己的角,但芙妮丝却没对同性抱有太大警惕,被贴近了也不知道要被做些什么。
更何况如今还知晓梦魔弱点的人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几个。
“好可爱的反应呀……很早以前就一直想尝试这么做了……”
“唔……很早以前?”
芙妮丝恍恍惚惚。
生魂们逐个松开了她,她摇晃之间将要摔倒,却被少女搂入怀中,轻柔地拥抱,沁人心脾的芳香环绕着她。
“你不该来这里的呀,水晶小姐。”少女贴在她耳边轻声说。
水晶小姐。
这称呼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为印象深刻,陌生是因为久未再闻,她已经有半年多没再听到这个称呼。
温柔面庞,轻柔音色,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些令人安心的夜晚,少女为她系上铃铛教她用女孩的嗓子歌唱。
会用这个称呼唤芙妮丝的就只有这么一个人。
少女的名字为茉伊拉。
芙妮丝警觉清醒。
然而一道谜题解开背后却是更大的谜题。
她看着眼前的白发少女,以及身边将她们簇拥起来的白骨生魂们,还有这座水雾弥漫的橡树墓园,这显然已经不再是她认识的那个茉伊拉。
她认识的那个温柔善良的茉伊拉不会以取乐的心态故意玩弄她敏感的犄角。
这样……
这样子简直就像是一个邪恶的魔女……
那雪白的美丽少女仍是咯咯笑着,和跟随着她的白骨生魂们一起咯咯笑着,脚边草地白百合盛开,可那些瓷白花朵的花瓣却分明都是阴森的骨片。
一位晋升至第七序位转为忍耐命途从而取得了“唤灵人”职阶的魔女。
芙妮丝差点忘了茉伊拉本来就是一个魔女,黑蔷薇学社的姑娘全都是魔女,她们被切西娅收留收养,成为彼此依靠的姐妹。
而低语者则无差别地持续折磨蹂躏着每一个魔女的心智与理智。
魔女的本质是混乱与疯狂。
“水晶小姐。”她说。
她从花束里取出一朵骨片制成的白百合,轻步上前,交到呆愣着的芙妮丝手中。
她亲吻芙妮丝的脸颊。
“离开灰云堡吧,离开这里。”她说。
她推开芙妮丝。
用力推开。
“别再回来。”
她说。
芙妮丝还没反应过来,刚想伸手抓住少女的手,却只碰到一团虚无的幻影,身边漆黑,那座迷雾中的墓园和橡树下的雪白少女变得好像水中倒影般缥缈。
一点点。
越来越遥远。
直到风声将耳边一切嘈杂都淹没,冰凉空气像针尖一样刺痛她的肌肤。
芙妮丝正站在墓园之外,黑水河区的夜色依然浓稠,云霾遮住了月光,微风拂过街道。
铁栅门紧闭,就好像她从未进入过那里。
低头。
她的手心正轻轻捧着一朵白百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