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妮丝受宠若惊，她连忙掀开披风也提裙回礼，“感谢特地前来接送，辛苦了，柏妮娅小姐，格拉蒂娜小姐。”
眼前三位看上去再正常不过的少女竟然都是魔女，若以曾经塞拉的视角这简直不可思议，但芙妮丝已经在金蔷薇号生活了将近一年，她其实知道魔女并不时时刻刻都疯癫混乱。
柏妮娅嬉笑着也装模作样地提裙做了个蹩脚的屈膝礼，结果额心处又结结实实挨了格拉蒂娜一敲。
“就是切西娅女士平常太宠你了，这点礼仪都学不好。还好芙妮丝小姐是咱们学社的姐妹，要是在外人面前那可就丢人丢大了。”格拉蒂娜唉声叹气。
“哎，就因为是学社的姐妹，切西娅女士才允许我来的呀。”柏妮娅拉着格拉蒂娜的手臂撒娇似地摇了摇。
“切西娅女士是怕柏妮娅姐姐出去丢人呀，为什么柏妮娅姐姐还一副很骄傲的样子？”维罗妮卡并非不懂事，她甚至还会拿这个开柏妮娅的玩笑。
“你这小馋嘴龙！是谁下午茶时间沾了一脸奶油挨了切西娅女士一顿教训？”柏妮娅很没架子地和这头小龙崽计较起来。
“那天半夜我瞧见你去厨房偷烤鸡腿吃了，敢惹我小心我向切西娅女士告状！”维罗妮卡尾巴重重拍打地面，她又朝柏妮娅做鬼脸。
于是一大一小两个漂亮姑娘围着芙妮丝和格拉蒂娜转起圈，你追我赶。
“请见谅，她们总这样。”格拉蒂娜拿手帕擦汗。
“没事，有活力很好。”芙妮丝说。
她倒不是揶揄，而是真心这样觉得，年轻女孩子有活力些就是很令人心情愉快，更何况维罗妮卡和柏妮娅相貌都如此出众。
又一阵来自残缺峡崖间的风忽地从身后吹过，芙妮丝刚好没什么防备，戴在头上的兜帽不经意间就悄然落下。
璀璨银华挣脱束缚似地像华贵绸缎那般肆意在风中飞扬起来，丝丝缕缕构成一道道优美的弧线，飞空艇外侧垂挂的煤油灯将这片银白照得明丽耀眼，如夜空中划过的绚烂银河，两侧透明犄角宛若展台上最珍贵夺目的钻石珠宝，剔透晶莹。
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
两位正追逐打闹的姑娘都不禁为此停下脚步驻足欣赏，她们沉醉，似乎只亲眼目睹这堪称绝美的一瞬也得以满足。
当风平息之际，水银长发也终于缓缓归于平静，轻然沿肩垂泻而落，直至膝弯。
芙妮丝满脸歉意地挽着颊边银丝，她向看呆了的格拉蒂娜轻轻鞠了一躬：“对不起，格拉蒂娜小姐。我是为了掩人耳目偷偷溜出城才穿上了这件披风，结果却一直忘了摘下，这样太没礼貌了。”
可这在三位已经深深折服于芙妮丝华丽容貌的年轻少女们看来，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她们又再次围聚过来。
“天呐，芙妮丝小姐，你的头发是怎么保养的？为什么会像宝石那样亮晶晶的？”柏妮娅先凑上前握住芙妮丝的手，她眼里闪光，“还有这对角，你和切西娅女士一样也是梦魔么？而且还是透明的哎，比切西娅女士那对黑漆漆的好看得多。”
“芙妮丝姐姐，好美。”小龙崽拉着芙妮丝披风一角，满眼倾慕，不吝赞美之词。
“果然是和切西娅女士有所联系的，我听说这个时代梦魔已经接近灭绝了……想来这才是切西娅女士如此看重你的原因了，芙妮丝小姐。”格拉蒂娜掩嘴遮住面容间惊讶神色。
芙妮丝不太明白，她只知道切西娅用某种办法凭空制造了一个梦魔身体，而那具身体此刻正在被芙妮丝所占用。
“格拉蒂娜，我说，两只梦魔互相……呃，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呀！仔细想想，切西娅女士从来不对学社的姐妹们出手，这一年还几乎没出去狩猎过——不这样想很难解释的吧？”柏妮娅如怀春少女那般捂着羞红的脸，她语速惊人地和格拉蒂娜说着莫名其妙的话。
“别乱猜！”格拉蒂娜也红着脸，她轻轻推了下柏妮娅，“芙妮丝小姐大概率是切西娅女士的亲人呢！”
“哎？果然是切西娅女士关在房间里的那个小情人么？”维罗妮卡一脸纯真地问。
芙妮丝现在才听明白这三位在八卦些什么，她一下子就想起来过去那些岁月里扮演床上喷泉的一个个夜晚，脸蛋瞬间滚烫通红一直烧到耳后根。
那三位叽叽喳喳七嘴八舌时不时还低声尖叫两下，把芙妮丝丢一旁在风中凌乱。
她想插入话题为自己辩解两句，却发觉好像都不只是谣言而是真的。切西娅确实只对她出手以获取魔力，但按理来说两只梦魔互相补充魔力岂不是很犯规么？这已经是永动机的范畴了。
但仔细一想，芙妮丝也并非是普通的梦魔。
首先这具身体集合了那些死去梦魔的全部精华，其次这具身体里头装的是人类灵魂，两个特殊原因叠加起来犯规些倒也能理解。
“那个，三位小姐，很抱歉打扰你们……但是天色不早了，我们是不是应该早些回金蔷薇号？”芙妮丝收拾收拾情绪，强装镇定冷声打断她们。
事实如此，已经快完全入夜，而一场晚宴正在金蔷薇号上等待着她们。
格拉蒂娜这才反应过来，她慌慌张张地把柏妮娅和维罗妮卡从身旁推开，上前一步向芙妮丝低头致歉：“对不起！对不起，芙妮丝小姐！明明应该制止她们胡乱猜测的，结果我自己却……”
“没关系的，格拉蒂娜小姐。我并未在意。”芙妮丝内心乱作一团，表面上却仍冷漠淡然，“是我平常总躲起来不愿意见你们，引起你们好奇也很正常。”
“行啦，我们的好大姐，都说天色不早了，该带芙妮丝小姐上船了。”柏妮娅边调侃稍微年长的格拉蒂娜，边拉起芙妮丝的手朝飞空艇上走去，“来吧，芙妮丝小姐。切西娅女士这些天可寂寞了，等回去了你可得好好安慰她才行。”
芙妮丝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理解这句话，她索性低着头默不作声。
维罗妮卡从后头扯着芙妮丝的披风一起跟上来，火红色龙尾巴敲得船体哐哐作响。格拉蒂娜看着这两个不让人省心的姑娘独自叹了口气，过了片刻才最后一个登上飞空艇。
阀门在传动杆摩擦声中缓缓闭紧，振翼与旋翼重新运转将满地百合花吹伏倾倒。
像一只金色的蜻蜓，轻轻升上天空，最终没入朦胧夜色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