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腥的海风突然凝滞成块。
死亡的阴影恰似凛冽的恶风,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而来。
那些还在甲板上探寻着声响源头的船员们,命运的齿轮在瞬息间被扭转,毫无防备地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狠狠拽入了那万劫不复的地狱深渊。
前一秒还在甲板逡巡的水手们像是被按进沥青的昆虫标本,集装箱坠海激起的浪花尚未落下,
有人被气浪掀飞时还保持着点烟姿势,火苗在喉间血雾里明灭;有人半个身子卡在扭曲的栏杆间,断指还在无意识抽搐——这些画面被切割成三百帧慢镜头,在佐斯特视网膜上逐格灼烧。
贝希摩斯青铜巨门般的触须已犁开钢铁甲板。这个宛如从深渊最深处爬出的恐怖存在,现身了!
它沿着自己轰出的那狰狞可怖的缺口,缓缓地爬出。每一次挪动都仿佛是大地在颤抖,那沉重的步伐,仿佛要将这艘船的最后一丝生机碾碎。
它径直来到了甲板层,带来了无尽的恐惧与绝望。一名船员不幸被集装箱重重地砸中了腿部,剧痛瞬间传遍全身,他动弹不得,只能在地上苦苦地挣扎着。
当他那充满惊恐的目光,触及到贝希摩斯那庞大而又令人毛骨悚然的身躯时,理智在那一刻彻底崩塌。他手中的 M16不受控制地疯狂喷吐着火舌,子弹如同密集的雨点般,射向那恐怖的怪物。
「...咿呃啊啊——!」船员的脸上,五官因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得不成人形,那声嘶力竭的惨叫,划破了寂静的海面。
然而,那些子弹打在贝希摩斯柔软的头部,就如同弹珠砸向海绵一般,无力地掉落。即便偶尔有跳弹剐蹭出星星点点的火花,也无法对这恐怖的怪物造成丝毫实质性的伤害。
倾泻火力所带来的短暂快感,彻底麻痹了这名船员最后的理智。贝希摩斯高高地举起那布满复眼的触手,冷冷地注视着眼前这个渺小的人类,随后,猛然间将其一把攥住。
只见那船员的身体,如同融化的血水一般,被贝希摩斯的复眼们贪婪地吸收殆尽,甚至连由各种钙化物组成的人体骨骼,也被吞噬得渣都不剩,仿佛他的存在,真的只是一场虚幻的泡影。
舰桥上,包括佐斯特在内的众人,都被眼前这噩梦般的景象惊得呆若木鸡。谁都未曾料到,局面会如此急转直下,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就演变成了这般绝望的境地。
「混蛋!」佐斯特愤怒地用脚狠踹着地上斯派伦的尸体,然而,即便如此,他心中那熊熊燃烧的怒火,也无法得到丝毫的宣泄。
领航员望向怒火中烧的新任船长,声音颤抖地说道:「...船长,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佐斯特转过身,看向领航员,沉声说道:「立刻调转船身,驶向太平洋,同时联系美国的海军公共频道求救;
绝不能让这东西靠近任何国家!通知船员把所有的逃生艇都放下水,我们...」他的话语突然戛然而止。
因为他发现,所有船员看向自己的神情都变得极为异样,仿佛自己身后潜藏着某种恐怖至极的怪物。
佐斯特突然想到了什么,满脸不可置信地缓缓转过身,却见斯派伦竟笔直地站在自己身前。
斯派伦那带着白手套的大手,如钢铁钳子一般,一把抓住佐斯特的头颅,从牙缝中缓缓挤出两个字:
「叛...徒...!」死而复生的斯派伦,彻底击碎了佐斯特的理性防线。
佐斯特双手拼命地扭动着斯派伦的手腕,下身也在不断地蹬腿挣扎,可一切都只是徒劳。他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被斯派伦单手轻而易举地提到了空中。大脑传来的恐怖压力,激发了他身体的求生本能,佐斯特慌乱中再度掏出左轮手枪。
佐斯特的大拇指按下击锤,扳机扣下,撞针激发火药引信,子弹在发射机构内的膛线加速旋转后,裹挟着死亡的气息射出。枪口闪烁着金色的喷焰,然而斯派伦却屹然不倒,不再像之前那般应声倒地。
佐斯特清楚地看见,斯派伦胸前出现了两个血窟窿,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他凭借着自己最后的一丝理智,再次扣下扳机,第二发子弹径直射向斯派伦的心脏。
斯派伦嘴角咧出一抹渗人的诡笑,声音仿佛来自地狱的使者,「很遗憾,第一发你没有射向我的大脑,第二发还是没有」
说罢,他大手猛地一用力,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声响,与他合作多年的副官佐斯特,头颅瞬间被捏爆,脑浆如烟花般四射,红白之物溅满了周围的甲板。
响拿出白宇之枪,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自然,将最后一张封包有“触动”术式的尘晶卡片,沿着枪管膛线划过。
他对着地面果断开枪,刹那间,没有枪口的白宇之枪上,黑色魔光如汹涌的潮水般翻涌而出,地面上立刻浮现出一圈诡异的黑色纹理。
他纵身一跃,身体如离弦之箭般被推送至第三层,在空中,他又对着头顶再次开枪,第二圈黑色纹理在他身体穿过的瞬间,再度为其加速,仿佛是恶魔在助力他奔赴那残酷的战场。
响沿着贝希摩斯逃出的缺口,如鬼魅般迅速到达甲板层面。只见那魔神的身体,如巨大的黑色藤蔓,缠绕在巨牙吻号的舰桥上。
响注意到,它的身躯与自己曾经见过的贝希摩斯有几分相似,然而体形却小了许多,十二条触角都还很短,其中一条却已长达80多米,且外观看上去漆黑坚硬,与其他新生稚嫩的触须形成鲜明对比,透着一股令人胆寒的邪气。
「又一次,见到了你!」响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在这充满死亡气息的甲板上,他的心底瞬间燃起一股澎湃的战意,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雀跃,仿佛死亡也无法阻挡他此刻的决心。
「虽然知道有人在幕后捣鬼,但是能亲手杀了你,我非常乐意代劳」响说着,掏出身后另一把星红之枪,食指与大拇指夹住星红枪管,向空中潇洒一甩。
「解放!摰爱烈火」星红之枪在空中飞速旋转,整个枪身如同被赋予了生命一般,解放变形成一尊红底白边的人形机神。
这是玫瑰为星红双子所搭载的驱动核心单元,来自超古代遗迹所发掘出的圣遗物,在现代技术的加持复刻下,成为了名为神格武装的产物。
这是圣冕的天驱们所专攻的路线,他们不像天命的武神那样追求人体回路,而是更热衷于在体外进行量子回路演算,每一位觉醒者所使用的 CAD(计算机辅助设计),最初便是由圣冕开发而来。
玫瑰,既是一位大师级机械师,也是圣冕的天驱。尽管她是莱因哈特的女儿,圣冕依然接纳了她。
“摰爱烈火如炬”既是玫瑰为响修改后的权能名,也是玫瑰制作的机神名的一部分。机神最大的优势在于能够自律机动,代替觉醒者战斗,尤其是那些身体强度偏弱,无法使用人体回路的觉醒者们而言,更是将其开发到了极致。
玫瑰的父亲与自己的爱人都是军人,所以她想用这种方式,让自己亲手制作的机神在战场上守护响。
解放后的“摰爱烈火”,是一尊美丽的女性机神,玫瑰将自己的相貌毫无保留地移植了过去。她的本意是让其代替自己守护在响身边,可当响收到这份礼物并在她面前解放后,玫瑰心中却莫名升起了一丝醋意。
在魔光与火焰的交织映照下,玫瑰觉得金属材质的机神比自己还要漂亮,仿佛自己的响被一个冒牌货抢走了。
她当时就嘟囔着要收回星红,重新修改它的样貌。“摰爱烈火”身上涌动着的正是红色魔光,当无色魔光脱离宿主响后,就会展现出它原本应有的颜色。
舰桥上的高强度有机玻璃在一声巨响中突然破碎,一道人形身影如鬼魅般从上跃下。响定睛一看,此人正是斯派伦船长。
此刻的他,上身裸露,原本臃肿的身材已被干练的腱子肉所替代,浑身散发着一种野兽般的力量感。
他的肌肉群上像是镶嵌着一块一块的金色 LED灯,金色的血液在其中流淌,他的相貌也瞬间年轻了二十多岁,从一个 50多岁的老人,变成了一位 30多岁、精力旺盛的中年男人!
然而他的眼神中却透着一种疯狂与偏执。斯派伦单膝落地,缓缓站起身,目光紧紧盯着响,他开口道。
「范特西先生,你刚才说我根本不了解人造猎神的计划是在做什么」他单臂做出宙斯之子的健美动作,仿佛在炫耀着自己的力量,「恰恰相反,我对这个计划再清楚不过,我就是一个典型的案例;
斯派伦的声带振动频率正在突破人类极限,越发尖锐和扭曲。
甲板上的铆钉随之共振起舞,「当猎神的利爪撕开苍穹,适格者的血会在大地上书写新约...」毫无疑问,他已进行过肉体改造。
深夜刮拂过一道海风,只听见斯派伦独自在风中的嗔语:
「不是觉醒者,却胜似觉醒者,我们被称作适格者!而我的女儿将会超越我这类人,凌驾于适格者与觉醒者之上,成为引领人类前进的升格者!」
他的眼中早已被狂热填满,仿佛被某种邪恶的力量彻底洗脑。
响看向一旁的摰爱烈火,机神侧过身,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仿佛在回应响的信任。
响懒得再听那个被洗脑的极端主义疯子的言论,他对斯派伦身为父亲的最后一丝尊敬,也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玫瑰,让我们并肩作战吧!」响的声音在海风中回荡,充满了决绝与坚定。
“摰爱烈火”不会说话,只是侧过身温柔地看向他,并伸出自己的手。
响在热浪中看见机神回眸的刹那——程式化设计好的微笑与玫瑰在所罗门学院答辩成功时的表情完美重合。
那张照片早已被他设为手机壁纸许久。他突然明白为何每次启动“掣爱烈火”都会闻到雪松香气,原来玫瑰在润滑剂里混合了极低密度的香水,是她最常用的那款。
斯派伦的拳头穿透硝烟袭来时,响不经意间注意到迎上前去的机神颈后。那里的仿生纹身用微雕技术复刻着《浮士德》的德文诗句,是前年圣诞夜玫瑰趴在他背上逐字刻下的。
当装甲与拳头相撞迸发的火花照亮诗句末尾的玫瑰刺青,响终于读懂了那些潜藏在笔画之下的深情告白。
甲板上漫天的火光将魔神的身影映照得更显伟岸,响与机神在它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双目注视,都看到了彼此眼底的坚定。
纵是机器化作人形,仍愿奉以至死不渝的殉情,他们如同一对身处末日的恋人,毅然而又决然地迎着魔神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