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血,残阳将戴牛角枯槁的身影拉长得如同鬼魅。他踩着露出脚趾的草鞋,每一步都在干燥的土路上留下深褐色的脚印——那污渍黏稠得不像泥土,倒像是干涸的血迹。
他高举着青筋暴起的手臂,手中浪鼓的拍打声并非寻常的“咚咚“响,而是某种诡异的“咯吱——咯吱——“,那是用人皮绷成的振鼓。
“找到你了,潭影劫,桀桀桀~!“戴牛角突然侧身九十度,脖颈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他腐烂的嘴角撕裂到耳根,露出黑黄的牙齿。城墙在夕阳下投下阴影,那影子竟像活物般蠕动起来,与他手中浪鼓上的骷髅装饰遥相呼应。
……
清晨时分,“咕~咕~咕~!”鸡公清亮打鸣。
倪颜咂了咂嘴,察觉到流出嘴角的口水,下意识地用袖口擦拭。他张望了下左右,铁树和福星都已起床不在,再看一眼窗外,已是暖阳日辉。
倪颜登时惊起身,急忙穿戴后服鞋,生怕被人发现自己在这里过夜。以他的认知,昨夜多是梦璃姑娘好心放自己进来驻足一晚,定然没征得这樽花楼真正的话事人知晓;不过他倒是多想了,这里,柳梦璃说了算。
楼台之上,伊人独奏古筝,指间弦音微动,粉色的幽雾幻化出一张鬼妖之脸:“十三年了,方世杰这个家伙还是阴魂不散呐...!”那正是当年方世杰期冀封印并献于宋公的潭影劫。
“你不杀他师妹,他何苦沦落至那般模样追杀我们...”柳梦璃低喃。
“嘻嘻嘻~你倒是喜欢把自己当作那个老好人呀~当年我被黑手老人封印炼化濒临溃散,多亏遇见一群逃难之人;
你就在那群人中,那般空洞破碎的情感至今我都久久不能忘怀呀~!”谭影劫盘旋在柳梦璃周身,不断数落着当年之事,它故作疑惑道:“我想想...你是因为什么来着?我想起来了!
自己的同父异母的妹妹被卖给蛮人,父亲被羌人乱刀砍死,亲眼目睹自己的母亲被那群屠夫**至死,嘻嘻嘻!从小就被卖给别人做童养媳,若不是我附身于你,帮你杀了那群...”
柳梦璃的指甲突然刺入古筝琴弦,渗出漆黑色的液体。潭影劫幻化的鬼脸从她指间浮现,那张脸不断变换着男女老幼的面容,最后定格成一个眉心插着金簪的少女模样。
“够了——!”柳梦璃喝声制止。
只见她眉心红钿发出一道粉色微光,潭影劫的身形立刻变得抽搐不止:“哎哟~!疼疼疼!我的好宝贝,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乱揭你的伤疤,你就行行好,赶紧收了这神通吧!
我要是死了,你也会跟着没命的!不要忘了你和宋公的约定啊!”潭影劫故作服软,急忙规劝道。
古筝“铮“地断了一根弦。柳梦璃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看见铜镜中自己的倒影正对着她诡笑,而那根本不是她的脸...
“哼——!”柳梦璃意识到方才陷入了对方的幻境,。突然,她感知一股窥视的视线。
倪颜急忙倒退,一个踉跄屁股摔倒在地。原本他只是想偷偷来此向梦璃姑娘告别,可不曾想刚才完整地看见了那一幕。
他连滚带爬地奔下楼梯,中途更是撞翻了送食上楼的铁树。看着他惊慌失措下楼的模样,铁树急忙询问:“倪颜哥哥,你没事吧?!发生什么事了吗?”
倪颜支支吾吾道:“对...对不起,铁树,我...我这就离开这里,请代我向梦璃姑娘道谢!”一个激灵爬起身,便头也不回地窜下楼去。
铁树看着他仓皇离开的模样,当真是摸不着小小头脑。
“我得乡中解元,不求再高中的,只要会试上榜我就立刻回家召回兄长。”倪颜走在街道上,双手拍打自己脸颊,试图忘却刚才的一切,专心赴京赶考。
沿途街坊市邻都已早早出摊,本不多客流的街道上都在拼命对着倪颜吆喝着。囊中羞涩的他只能不停摆手示意,艰难地迈过最繁杂的街道。
“喝...呼...!”倪颜悻悻喘气时,迎面走来了一个衣衫褴褛的怪人。他带着木头做的牛角面具,手中的木杖把绑满了骷髅的装饰物,整个一江湖怪士的形象。
一介书生的倪颜自是不敢惹他,看着相向而来的他急忙侧过身让出本就宽敞到两辆马车都可并行的道路。
只是错身的刹那,倪颜的瞳孔看见他面具斜下方的低语:“快跑...离开这里...!”
……
一轮惨白的月色悬于漆黑的夜,两位外乡人踏入了卞石村。
村头石碑处,夜空与响对视了一眼,二者都看出对方眼中的谨慎与不安。夜空手掌摊开,肌肤除了感受到空气中明显高于平均线的湿度外,还夹杂着一些莫名的东西。
响:「我的终端和手机都没信号了,你的呢?」
夜空掏出手机,电源键快速点后熄屏:「一样」
「你没必要跟一起来的,尽早回去…」夜空话音未落被响打断。
「这本来就是我该付出的努力,应该是我去求药,然后付出他们想要的回报」响回应道。
在下山之前,夜空到蜀山弟子安排给响的房间交其赤雪丹,简单交接后就欲出发,响立刻看出了端倪,说什么都要跟了上来。不得已夜空带着他御剑而行。
为了避免上合境内的雷达与卫星监测,在黑夜的掩护下,夜空经圣白莲引导管制一路低空御剑,二人花了四个多小时跨境到龙虎山下。
「不过,你这技能倒是挺帅的!就是路上有点冷!」响以吐槽的形式避开话题。
「哈哈哈...」夜空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过,这个村子透着一股不详的感觉」响凝视着前方的雾霾,如同一座深渊正等着猎物入口。
......
村落中,错落着不符合乡镇面貌的土房,以上合的全国扶贫政策是不允许还存在这样的贫困山村。
安静,安静得出奇。这种土房只要有人短期不住就会立刻脱皮变成烂房。从土质结构上看长期有人居住,但是此刻一个人都没有。
夜空与响二人谨慎的走在土路上,这些村户家里有的木门都未来得及关,屋内的昏黄油灯还在亮着。
夜空拍了一下肩膀示意,转身走向其中的一间土屋内,响看了一眼左右,确认四下无人后跟了进去。
夜空蹲下身拿出手机,通过摄像头扫描过地面,圣白莲则是立刻根据土壤成分与受压形态解析着情况。
响看见夜空的行动后安静地走到一旁,目光打量着屋内的一切,注意到屋内的角落还有一扇门,他走了过去。
这是一间卧室,很典型的乡村户型。一厅一卧,入眼就是一张有年头的老木床,床上挂着防虫帘帐。
响靠近床头,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拨开蚊帐,另一只手已经握好腰后枪把。所幸,虚惊一场。
被褥只是被叠成长条状靠在墙的一方,手工绣织的粉色枕巾上印着一个大大的福字。
突然,床上的长条规整的被褥急速隆起,响下意识地扒拉开,只见一滩蠕动的黑色蛆虫组成一张模糊的人脸形状。那些蛆虫突然齐刷刷涌出。
“啊———!”响大叫一声,飞速倒退倚墙。
只见这些蛆虫落地后立刻被地皮灼融蒸发,丝丝雾气里带着一缕黑烟。
「怎么了!?」夜空及时出现。
响看向他,微微颤抖的手指指向地面。夜空顺着看去,地上没有蛆虫的尸体,在那的黑土已经露出一圈鱼白胶状物。
「你也发现了」夜空轻声道:「这些“土壤“中含有30%的人体表皮细胞。不是没人...是全都..融进土地了...」
尽管夜空发现的和响看见的是两码事,但这,就是圣白莲解析出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