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同学，恕我拒绝。”
“我们这个年纪应该以学业为重...”
“我对于这方面的事情没有兴趣。”
又一个女生哭着跑出了教室。长离的嘴角微微抽搐，用无语的眼神望向自己的同桌。
“第五秊，你可真是残忍啊...”一句吐槽从他的嘴中蹦出。
“我对于这方面确实没有兴趣。”第五秊依旧面无表情，“毕竟谈恋爱什么的实在是太过于麻烦了。谈恋爱时的经济开销会很大，约会支出、给女方送礼的支出、见父母时送礼的支出...等等等等。”第五秊一边说着一边坐回到座位上，开始收拾书包：“当然，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地方。最糟糕的地方在于你的时间自主性会极大的受到限制。约会一次，你就会失去至少半天的时间，这些时间足够再背几百个单词、或者刷两套数学卷子。而且，许多女方都会要求每天晚上进行聊天软件上的联系，这又是一大笔的时间损耗。”
“那你也不至于说的这么直白吧...稍微委婉一下不是更好吗？”长离的嘴角再度抽搐起来，“你看，这个学期都哭了三个了...”
第五秊振振有词：“浪费我学习的时间。”
长离无言以对。
不过，一想到对方是第五秊，一切就都变得合理起来了。长离和他算是发小，家住在同一个小区，从小学到高中一直都是同班。
小时候的第五秊便是标准的“别人家的孩子”。成绩优异，从来没跌出过年级前十。钢琴十级、围棋专业四段，各种特长也都样样精通。除了运动能力不太好之外，可以说是近乎完美。
【看看人家小秊，再看看你...】这是长离听过次数最多的一句话。
“喂，已经放学了，你还不回家吗？”第五秊瞥了他一眼，发现他依旧愣坐在座位上。
“哦哦，来了。”长离吓得一哆嗦，回过神来，连忙开始收拾书包。
倒不是说第五秊有多可怕，只是这个多年好友的气场实在是太强了。他总是面无表情，摆出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好多人在初次见到他时都会被他的气场镇住。
当然，这也是因为他是个面瘫。
“对了，这周六有CBA的篮球比赛，我抢到两张票，你要一起去看吗？”
第五秊的眉头微微蹙起：“几点？”
“晚上七点三十五开始。六点半出发就可以...”
“这周六晚上七点我要上数学补习班，时间冲突。”
“你数学都接近一百四了还需要补习啊...”
“需要。”
“...”
话题，又被完美地卡死了。
第五秊总是这么厉害，一句话甚至一个词便可以终结整个话题。
两人背上书包，踏上回家的路。
“说句实话，我非常羡慕你，甚至可以说是有一点嫉妒。”长离率先将沉默打破。
“哦。”
“你这个人啊，实在是太完美了...”长离叹了一口气，望向已经半个身子没入地平线之下的夕阳。
“哦。”
“学习成绩好、又有一大堆擅长的特长。最重要的是，几乎每个月都会有女生向你表白。唉，我这个从母胎就一直单身的单身狗实在是好生羡慕...”
“哦。”
“喂，你真的在听吗？”长离有些忍不住。
“你说什么？”第五秊将耳机摘下，困惑地望着他。
“...”
“我刚才在听英语单词，没听清你在说什么。”
“那你还一直‘哦哦’的回应啊。”长离翻了个白眼。
“虽然听不清你在说什么，但总感觉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所以就没把耳机摘下来。”第五秊淡淡地回应，“不过怕你伤心，还是应和两句比较好。”“...那可真是谢谢你啊。”
“不用谢。”
“...”
长离真想给他脸上邦邦来两拳。
“对了，你对于未来有什么规划吗？”第五秊忽然问道。
“哈？未来的规划？”长离一愣，“我成绩没你好，又没什么特长。大学顶多上个211，然后就是考个研、去参加工作呗？你问我这个干什么？”“然后呢？”第五秊接着追问。
“然后？我想想...然后就是普通人的生活。结婚生子、成家立业，把人生过完呗。”
“我要听你的真实想法。”
“真实想法...”长离停下脚步，陷入思索之中。
真实想法...自己刚才说的，不算真实想法吗？大部分人的人生轨迹大约都会如此吧，忙碌而又平淡地度过一生...
“真实想法的话...老实说，我对于平凡的生活并不甘心。”
“不甘心？”
“是的，”长离耸肩，“你也不是不知道，我这个人之前非常中二。小时候总是幻想着什么和奥特曼一起打怪兽啦、或者学会《哈利波特》里的魔法什么的。”
“不过后来随着年龄增长，我发现这些都是假的，是人编出来的。当我得知真相的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像是坠入了冰冷的海水之中。因为此事我失落了很久。”“我常常想着，如果这些东西真实存在就好了。”
“因此...我以后也想成为一个作家，创造出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一个不同于现实的、没这么枯燥乏味的世界。然后让故事的主角度过波澜壮阔的一生。”
“不过，你应该也清楚，大部分的作家都很难养活自己。特别是在这个纸媒没落、网络兴起的时代，每天都有成百上千名写手被生计所困，被迫放弃自己的梦想。”
“所以，把成为作家作为未来的目标实在是一个糟糕的选择，还是平淡普通的生活更安稳一些。”
“这样啊...”第五秊喃喃自语。
“对了，为什么问我这个问题？你未来的规划是什么？你成绩这么好...”
“我没有规划。”第五秊的眼神忽然黯淡下去。
"将来肯定过得...哈？”长离话还没说完，听到第五秊的回答，顿时愣住了：“喂喂，不是吧，我们的大学霸还会为了未来而苦恼？”
“我没有规划。”又一次重复，与其说是重复，更像是生硬地强调。“你的成绩都可以冲冲清北了。将来选一个自己喜欢的专业...对了,你大学想选什么专业？”
“我不知道。”第五秊轻轻咬住嘴唇，眼神中充满了迷茫。
“不知道？我可以理解为一个不偏科的学霸此时正在凡尔赛吗？”长离的嘴角抽搐起来。
“我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我不知道我该做什么，又为什么要做...我只是...对于未来感到很困惑。”
“...”长离哑然。
两人都没再言语，寂静如潮水般将两人淹没。
但潮水上涨迅速，退却同样迅速。片刻之后，长离无奈地叹息一声：“你这话，让我想起了某部电影里的片段。”
“什么电影？”
“名字忘了，但情节大致记得。主角投身金融，拼命地工作，最终成为了华尔街的巨亨。然后呢，在电影的结尾，这个显然是成功人士的主角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都市的夜景，生出一句感慨：‘我以为我拥有了一切，但其实我失去了所有。’他认为自己虽然得到了钱，但浪费了时间，并没有体会到生活的快乐。”
“小秊，你发现了吗？”长离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第五秊的眼睛。
这令第五秊有一些不自在，别过了视线：“发现什么？”
“这个主角和你一样，都很欠揍。”
“...”
“真是讨厌你这种人呐，明明拥有别人难以企及的东西，却还整天一副‘啊我好惨’的样子。”
“所以，小秊，如果你真的对未来感到迷茫的话，不如...”
话音戛然而止。一辆卡车自道路偏离，咆哮着向人行道撞来。来不及躲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