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勤机动队的聚光灯汇聚在大厦第二十七层，高瓦数白炽灯光穿透玻璃，映照着楼层里翻飞的人影和飞溅的血光。枪声。惨叫声。刀尖划过喉咙，血浆喷洒的声音。
乌云盖住了月光，空气阴沉得可怕。
写有「究极人间·超娱乐会所」的霓虹字牌因接触不良而爆发出激烈的白色电花。除此之外各式各样大小不一的霓虹广告字牌，闪烁着的各色光彩将天空彻底掩盖。
……
林羽已记不清自己中了几枪了。
他唯一能记得的数字就是……十二。
十二个人。十二条人命。十二次用刀锋划过对手的脖颈。
他的意识还算清醒，挥刀的手依旧稳健，只是唇色因失血略显苍白。他浑身沾满鲜血，犹如赤色死神。他散碎的刘海盖住了眼睛。他知道自己没有时间再消耗下去了。
地上的血几近凝固，踩在上面好似口香糖般粘住鞋底。
合成·羊毛地毯被踩出一道道血脚印，在这家酒吧的VIP区域，你看不到莺莺燕燕的场面和彻夜狂欢的人群，只有那一位倚在沙发上故作镇定抽着雪茄的中年男子。
“王蛟。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吧？”
他的声音冷静而稳定，正如同他的每一次出刀。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林羽！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所以不为难你……”林羽掀起刘海，利用血浆将发型固定住。他说，“把东西完完整整的交出来就行。否则你的命我也保不住。”
“你觉得你还能从这活着走出去吗？”王蛟怒吼道，“你个愣头青！只知道砍人的蠢货！我们两个都被耍了！我们被出卖了！我从来就没见过你说的东西！”
“你什么意思？”
“哈哈哈哈——”王蛟发出悲怆的大笑。他站起身子，顺势摁灭雪茄，抖掉身上的西装外套，露出那一身盘根错节般的恐怖肌肉和蜈蚣般扭曲的刀疤。
“现在说什么晚了！不对，我们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的余地！这就是因果报应啊！”
他大叫着，庞大的身躯已高高跃起，如棕熊落地般扑向林羽。BOOMMMM！地板无法承受此等冲击，纷纷开裂，木屑如破片手雷般爆炸四散！
林羽极速后退的同时就地一滚，以灵巧的身法地躲过重击，竟然毫发无伤！
“唔呀呀呀呀呀——！！让我见识见识你的刀吧！”王蛟再次高高跃起，然后炮弹坠落！这是何等惊人的力量！王蛟打算利用自身重量将林羽活活压死！
他不需要武器，他的身体就是最强的武器。林羽已经被逼到了角落，退无可退！
“唔呀呀呀呀！！！死吧混蛋！”
王蛟再次高高跃起！而此时也正是他暴露自己弱点的时候。
众所周知，在空中是无法借力的。
“喔唰——！！”
林羽灵巧地滑步从王蛟裆下钻过，与此同时，他手中的长刀也已如毒蛇出洞般狠狠扎进了王蛟的菊·门！菊与刀！这一刀是何等的精准，刀刃无情贯穿了王蛟毫无防备的死穴！
“咕哇——！！”王蛟发出痛苦的悲鸣！他庞大的身躯倒在地上扭动，菊·门血流如注，再起不能！他捂着菊·门痛骂：“好卑鄙啊……林羽！”
这只体型巨大的棕熊，已然成了案板上的肥肉。
林羽的阴影投射在王蛟脸上。
“喔唰——！！”
“咕哇……我在地狱等……你……”
长刀穿透了王蛟的心脏，又被缓缓拔了出来，合成·羊毛地毯已已彻底被鲜血浸透！
林羽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空气中充满了新鲜的血腥味，普通人面对此等场景恐怕会当场呕吐吧。
事情就此结束了吗？
昏暗暧昧的灯光开始闪烁，在高档真皮沙发上，那个王蛟曾经坐过的地方不止何时有一人坐了上去。舒舒服服的靠在沙发上，他整个人都隐藏在黑暗之中。
“真是一场精彩的决斗啊。”昏暗的灯光一闪，他已经站在了林羽的面前。没有人能发现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也没有人能发现他是什么时候站起来的。
“久闻大名，林羽阁下。鄙人，阴狐。”
此人双手合十，装模作样地开始行礼。他鞠躬的时候头总是抬着。
“你是谁？”
林羽感受到了本能的恐惧。
本以为早已将这种情绪舍弃，但此人的出现竟让他产生了退缩的想法。不！准确来说是他超常的直觉感知到了某种不被察觉的可怕力量。他的瞳孔因恐惧而发颤，指节因全力握刀而发青发白。
他握刀的手已不再稳定，刀尖指向前，尚未干透的血液从刀尖滴落。
“真是失礼啊！林羽阁下。哈哈哈哈——”
此人面对染血的刀尖，流血的死神，居然选择双手报臂仰头大笑。
“抱歉，抱歉。是鄙人的疏忽！面对凡人是不需要行礼的啊！”此人的身形飘忽不定，伴随着他得意的声音，他的人如线香细细的烟柱般扭曲着形态。
“希望林羽阁下今日不要让鄙人太失望啊！只要林羽阁下能让鄙人尽兴，那么鄙人将阁下收下当狗也不是不可以的！唔哈哈哈哈哈哈——”
“喔唰——！！”
没有让他继续大放厥词！林羽双手递出，长刀直直地由中线刺向此人！他看见刀锋已经没入了对方黑色的身影中——刺中了吗！？不！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有血花，也没有阻碍感，黑影忽的如雾般消散了！
怎会！林羽呼吸一滞。怎会如此！此人难道已非人类了吗？
“太心急了。林羽！让我把话说完！”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作为惩罚，就收下你的一根手指吧！”
毫无预兆的，林羽握刀的食指齐根从手掌上脱落，啪嗒掉在地上。
看不见，听不到，没有一丝的声音，疼痛感直到此时候才传递给林羽的大脑神经。
太快了！
他敏锐的直觉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但也就仅仅如此罢了！
黑影再次凝聚在他面前。
自称是阴狐的家伙，手上已经多了一柄短刀。
是刀吗！？林羽换手握刀。
食指的断口平滑整齐，连一丝多余的肉茬都没有。林羽仅仅只是瞥了一眼。
“接下来我们玩个游戏吧。林羽阁下。”阴狐再次双手抱胸。何等的傲慢！他继续向林羽说明：“鄙人就站在此处让阁下任意攻击。但是……如果攻击落空的话……”
“疯子！”林羽撕下衬衫一角将伤口裹住，随即发动进攻！
“喔唰——！！”
“空！”
“喔唰——！！”
“空！”
“喔唰——！！”
“空！”
“喔唰——！！”
“还是空！你还是太心急了！林羽！”
阴影现行，短刀闪过！
林羽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无形的攻击仿佛从四面八方袭来，而他却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忽的，钻心的疼痛从四个部位传来！四个部分同时掉在地上！
“这次是两只耳朵，两根手指。不要白白浪费机会啊，林羽阁下。”
“可恶啊！”
非但是绝望，还有深深的无力！林羽再次挥刀，拼尽全力的两连斩！
“喔唰——！！”
“空！”
“喔唰——！！”
“空！别白费力气了！”
声音还没落地，林羽的一只手一条腿就已经从身体脱落，掉在地上。与此同时，林羽再也无法保持站立姿态狠狠地倒在了地上，血流如溪水般涓涓流淌。
——我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了吗？
——是啊，犯下杀戮重罪的我啊，早该有这一天了。
林羽倒在血泊中，眼中的景象逐渐被一片血红色替代。都说人在将死之时，过去的记忆会像走马灯一样从眼前闪过。而林羽，他能回想起来的只有那天……
足够改变他人生轨迹的一天。
双耳发出轰鸣，眼前一片赤红，意识开始模糊。
林羽只觉得身体好冷。好冷。冷得好似真的让他回到了那天。
肮脏的便池，昏暗的灯光，地上爬行的蚂蚁。在铃蓝·进步进步·高中，厕所隔间的四扇门分别被涂鸦上了「生」「死」「仁」「义」的四个狂草大字。
林羽浑身都被淋湿了。
他倒在自己的血泊当中，倒在被自己撞破的「义」字门下面。
耳边传来的是不断的诸如“废物！”“装什么英雄！”“杀了你啊！”“混蛋！”的话语。
拳头雨点般落在他的身上，水管破裂，冰凉的水将他冲刷了一遍又一遍。他只能死死护着自己的脑袋，然后祈祷着，祈祷那个女孩能带着老师赶回来。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真是废物啊！以为自己是什么大英雄吗！？”
“认清形势吧混蛋！你以为你救了她，她就会感激你吗？”
“我刚刚去班上看了。那家伙居然像没事人一样回去上课了！”
“哇哈哈哈哈！以后你就来当我们的出气包吧！”
“还会有人来救你吗！哈哈哈！”
嘲讽的话不绝于耳，而林羽不止何时已站了起来，手上攥着水管。他的眼中燃烧着熊熊的火焰！他用地狱般的低吼说出了一个字——
“我！”
他用仅剩三根手指的右手紧握住刀。正如同当初那样。他仅剩的最后一口气，血液几近干涸，五官几乎失能，但也恰恰正因如此，他的直觉才会变得异常敏锐！
“死吧！！！”
他的呐喊仅存在于心中，但是他的刀已挥舞出去，斩向一个他也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