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敲响了三次。代表了现在的时间，是子时三刻。
在这个被四座高楼包围的幽深天井的最底部，抬头望去，天空被缩小得好像瓶装Nice·可乐的瓶盖。电线。管道。晾衣杆。巨幅海报。零散的重金属酸雨穿过重重阻碍落在林羽的PVC·透明雨衣上，溅起一朵不起眼的水花。
“我还以为雨已经停了。”
“同样是低级别的非法用户，这次肯定不会搞错。呱。话说鸦羽你真的没问题吗？休息一下吧？”
“你这样我会很抱歉的呱。”乌鸦继续说。
林羽收拢PVC·透明雨衣上的兜帽。在她的面前，是一座独立于四座高楼，伫立在底部广场平台的寺庙。灰瓦白砖，夸张的飞檐上站着各式怒目圆睁的神像。
似乎是上个世代留下来的古钟坐落在寺庙门前的小广场上，搭着一个小亭子。
古钟和正门之间是缘分·功德箱和巨大的还在燃烧着线香的香炉。一副雕刻着异兽的实木牌匾，写着古朴且庄严的「来·世」二字挂于正门的正上方。
镶嵌着铜环和金属圆钉的双开大门紧闭着，门上贴着几张用毛笔字体写就的传单。
「在这里购买」「今生罪恶」「花钱就好了」「夜游节」。
这几行字在昏黄的纸张上分外醒目，传单的背景是夜游节时人海汇集的盛况图，图中的人群将整条街道挤得水泄不通，高大的游神排成长列正在通过路口。
“夜游节就要到了吗？”林羽喃喃自语。
这是新武都一年一度最热闹的节日，在每年的盛夏举行。届时会有规模盛大的游神队伍和全息·彩车，所有人都会参与进来。无论你是普通人还是流浪汉，上班族也好社会顶流也好。每个阶层都有每个阶层特有的参加夜游节的方式。
在她记忆中，每年夜游节她都会和父母挤在工厂附近的水泥河槽边上，看着巨大的游神队伍在欢呼声中，在彩带的飞舞中，迈着辽阔的步伐渐行渐远。
然后去捡洒落在地上的糖果，灯笼，运气好的话还能捡到从飞艇上丢下来的塑料·硬币。
突然的，林羽听见寺庙里有人在向她问话。
“是谁在外面？都已经这么晚了。”
林羽张了张嘴但是没有回话，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乌鸦不知道飞到哪去了，应该在屋顶上吧。完全没有战斗力的乌鸦在开打之前都会溜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是来敬香拜神的吗？明天请早吧。今天已经歇息了。”
林羽还是没有说话……然后过了有大约一分钟。
“真是的，就算是寺庙也是要休息的，又不是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我。我想借用下厕所。”
好蹩脚的理由！连林羽自己都有点尴尬。还是想办法偷偷溜进去吧，她仰起头开始观察这间寺庙有没有窗户或者天窗之类的东西……答案是都没有。
只有一些能算得上排气孔或者进光孔的东西存在。
难道只能从大门突破吗？
以现在的力量，把这扇门一脚踹飞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但是这样就容易陷入被人先行一步行礼的被动局面。要怎么样才好呢？里面的声音停了下来。
于是又过了两分钟，声音才再次响起。
“是谁在外面？都已经这么晚了。”
“是……！”
不对！这个声音居然和刚才一模一样！早就被发现了吗？林羽心下一惊，什么时候被发现的？可是已经来不及多想了，她压低身子，对着大门来上一记强力回旋踢！
“砰——！！”
门开的一瞬间，拔刀的少女凭空消失出现在寺庙内部。里面只有一座怒目神将塑像，几个零散的蒲团，摇摆的烛火，摆着塑料水果的供台，以及……音箱？
音箱摆在供台下面，用蒲团垫着，对准大门的方向发出一模一样的声音。
“是来敬香拜神的吗？明天请早吧。今天已经歇息了。”
“该死！”
肯定被耍了！
林羽开启超算·模式在寺庙里没有感知到任何墟海反应。对方肯定在林羽来到这个天井的第一时间就已经发现了她，并以极快的速度实施逃跑计划。
这更像是……早有预谋？他是否在躲什么？
“小黑！”林羽大声喊道。
“呱……我在这呢。怎么回事？应该是在这里的啊，不会有错的啊。”
“被他跑了，就在刚刚。快找到他！”
“呱！怎么会呢。你等我一下！”
乌鸦扑腾着翅膀盘旋着往高楼层飞去。
林羽深深吸了口气，然后缓缓吐出……通过呼吸平复内心的躁动，保持挥刀的精准和速度。对于现在的林羽来说，这是战斗前必须要做的准备。
巨大的神像头顶印画着玄奥纹饰的天花板，左手持宝剑，右手持赤龙无慈悲的俯视着众生。
林羽没有在前室过多停留，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会信仰鬼神的人。她绕过神像，在后方一处不易被察觉的角落里发现一扇和墙壁几乎融为一体的隐藏式推拉门。
门居然没锁，林羽握着刀柄，静步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不大的净室。纯白简约风格的莲花倒挂在圆形净室顶端，每一朵莲花花瓣的尽头，是一根细长的弧光线缆，而顺着线缆延伸的方向看过去——
是几个翻着白眼流着口水的女人。
林羽有一根未被使用的Link·线缆还悬挂在半空中来回摇晃。置于中央的莲花状显示器播放着网络空间中的光景，林羽只是看了一眼便立刻移开视线。
居然是网络球·空间的电子淫·Party！林羽只在新闻里见过这种玩法。听说这一套设备包括改造手术要花大价钱才搞得到手……而且还是法令明令禁止的！
不知道里面在玩什么……？
“该死的东西。”
林羽脸上有点发烧。然后又因为自己居然会因为这种东西感到羞怯而感到气愤！然后……又因为自己居然这么无聊的事情情绪不稳而更加情绪不稳。
本来在发泄式奔跑中逐渐冷却的杀意，在心脏的极速跳动中，伴随着不断上涌的血液直冲大脑神经。
“让你们玩电子淫·Party！”
她拔刀跃起，一刀将所有Link·线缆全部斩断！莲花的末端的接**发出强烈的火花。
“阿巴……阿巴阿巴？”
“发生什么事了？”
“啊嘞啊嘞……？掉线了吗？”
“诶耶耶耶耶——！？小妹妹你是谁啊？”
女人们陆续醒了过来。似乎还沉浸在网络球·空间的刺激中，空洞的双眼散发着腐烂鲤鱼的气味。
“闭嘴！”
林羽暗红色的双眸扫过全场，看得她们浑身发颤冷汗直流。如果这个时候展开墟海力量的话，哪怕只是开启超算·模式，她们也会立刻口吐白沫昏厥过去吧！
“和你们一起在……玩……的那个人，是什么人？”
“你，你是说来世大师吗？”胸部比林羽还要平的女人回答道。
“你们知道他去哪了吗？”林羽继续发问。
“我们也不知道。刚刚大师跟我们说要出去一趟，他说他很快就会回来的。然后就这样了。”另一个长相普通的女人回答。她脸上还有着流口水的痕迹。
“大师还让我注意节制，不要太放纵了。”
“大师人真好啊……算命又准……”
净室里只有简单的几张躺椅，而空着的那张躺椅想必就是逃走的来世大师的吧。女人们拔掉了脑后的Link·线缆，空洞的眼神缓缓恢复了光彩。
“那你们知不知道他平时除了寺庙，还会待在什么地方吗？”
女人们面面相觑，据她们所说，那个自称来世的大师只会在开电子淫·Party的时候叫她们过来。
总之玩得十分变态，十分的不堪。
“大师走的时候……我们应该是在电车上吧？”
“好像是哦。大师他……”
“好了！不要再说了！你们不想死的话就全都滚吧！”林羽咬着牙说。
这几个女人聊的话题越来越变态，越来越离谱。听得林羽脸红得都要开始冒烟了，最后忍无可忍吓跑了这几个女人。然后独自在那生着闷气。
急迫的想要证明自己能够继续保持冷静，但是得出的结果反而恰恰相反。多余的，不稳定的情绪对于一个杀手来说是极为致命的。这也是需要抛弃的弱点之一。
她老早以前就锻炼出了这种本事，把自己变成一把只会杀人的刀，绝对冷静的刀。只是现在……
不明白墟海为什么要给我这么一副女人的身体。真是有够烦人的！想要我好好完成任务，至少把原来的身体还给我吧，而不是把我变成因为这点小事就烦到手抖的小姑娘。就算是完全没接触过那种东西……
但是也不意味着我会因为这种事情害羞吧！
“给我去死吧！”
林羽持刀高高跃起，两刀将倒置莲花斩成了四块。真浪费！莲花花瓣爆出激烈的火花，随后重重落下，砸在少女身边的四个方向。
乌鸦总是能在这种时候出现在林羽面前。
“找到了呱！跑了好远了。鸦羽你快跟上！”乌鸦没有落地，呼扇着翅膀让林羽跟上自己。然后……
“呱。鸦羽你怎么又脸红了？”乌鸦边飞边问。
“闭嘴吧你！”
林羽交错踢着两栋高楼的墙壁来到天台，在乌鸦的指引下高速跳跃在一个又一个屋顶。仿佛是要用冰冷的夜风冷却脸上的红温，她不断加速……再加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