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别笑——”
划走。
“真的便宜！真的便宜！真的便宜！真的便宜！没有什么能比这更便宜的了！”
划走。
“杯面。杯面。杯面。杯面。杯面。超好味·杯面。杯面。我超爱杯面！”
划走。
“试试这个吧！零度·啤酒。酒精含量实际为零！实际为零！！”
划走。
头戴印有「便宜」二字鸭舌帽的小哥，大拇指在ICC·终端的屏幕上不停滑动，两眼失去焦距，就好像整个人都失去了意识。
完全受到巨型企业操控的Low·视频平台以各种充满魅惑信息的视频，无差别轰炸所有人的ICC·终端。以至于每个人的大脑神经。
直到……
印有「超好味·杯面·豚骨巨浪」字样的杯面从他的视野边缘进入，然后被一只葱白修长的手推入他的视线中央。
他抬起头，立刻对上了少女暗红的双眼。
“你好。还需要其他的吗？”
“……不需要。”
便利店的落地窗上用夸张的字体写着「便宜」二字。摇摇欲坠的灯箱在雨后的街道上闪烁着昏暗的灯光。积水在少女脚下汇聚。
便利店小哥拿起扫码枪对着杯面的条形码「滴滴」两声。他的动作尽量放缓，余光始终在打量着少女。
漂亮的女孩子呢……是离家出走的吗？
里面穿着的似乎是不太合身的男士衬衫？难道是因为男朋友的事情跟家里吵架了？所以才离家出走去和男友同居？
嘛嘛，这种事情……也不算少见啦。
不过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让她独自出来买杯面，她男朋友可真是太混蛋了。
嗯，又穷又混蛋。
他放在旁边的ICC·终端自动划向下一个视频。屏幕上播放着超人气美少女组合「少女·少女拯救世界」的演唱会·LIVE。
激光舞台上「少女·少女」戴着夸张的猫耳头显唱歌，舞台下是应援·复制人穿着整齐划一的应援服，整齐划一的挥舞着荧光棒，喊出整齐划一的应援口号——
“少女·少女拯救世界！”
“少女·少女拯救世界！”
“少女·少女拯……”
再次响起「滴滴」两声，扫码终端上的数字从20跳到了40。这是实际良心企业「绝妙超好味」的统一定价，就算失去一切的流浪汉也消费得起。
鸭舌帽小哥对少女说：“一共是40币。”
穿PVC·透明雨衣的少女。也就是林羽。她现在已经饿得不行了。连续两天，或许是三天？她一点东西都没吃，还要连续进行高强度的战斗。哪怕是经过墟海强化的身体，也不可能违背生物定律吧。
“不用找了。”林羽拿出一枚绿色的塑料·硬币摆在收银台上。
幸好多年来对网络不够信任的态度让她在家里藏了不少的现金，否则以现在少女的身体，存在线上的钱无论如何都是拿不出来的。
“好的，非常感谢！”
鸭舌帽小哥微微鞠躬收起塑料·硬币。支付双倍以上的现金只是为了懒得装零钱吗？他有点搞不懂了。
难道是豪门千金和落魄男友的组合？
要说落魄……我也挺落魄的吧！每天在便利店工作18小时什么的。
他用塑料袋装好杯面，再次对上了林羽那双红色的眼睛。然后很快的……像是纯情少男那样尴尬的移开视线。他怂了。
“请慢走！门口有热水供应，欢迎下次光临！”
他一边鞠躬一边喊着说了无数遍的台词。
少女没有理他，只是打好热水后端着杯面消失在街道对面写有「真実の恋」的紫色霓虹灯光中。一只乌鸦呼扇着翅膀追了上去。
乂—— 〇 ——乂
来到这里并非她的本意。
也许是命运的安排，也许是潜意识的冲动。
总之，当林羽斩下猪突的头颅，抛下虚世，带着乌鸦离开墟渊·众的训练场后，她来到了这里。
她发誓她只是随便挑了一个方向，但是她就是不偏不倚的来到了这个地方。偶尔会在梦中见到的地方。
是那个名叫「家」的地方。
破落的公园比记忆中更加破败，大象·滑梯也被酸雨腐蚀得坑坑洼洼，记忆中的秋千更是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散发着恶臭的水洼。
再继续往前走，穿过紧挨着的几栋楼的一层通道。昏暗的应急灯和粗糙的墙壁。
然后……林羽看见了那个熟悉的地方。
记忆中的杂居大楼。
雾气将大楼70层以上的楼层都隐藏在与背景融为一体的灰黑色天空中。斑驳的外墙上大量粗壮的管道散发着白色蒸汽，杂乱不堪的线缆攀附在每一个楼层的每一个房间。
要上去看看吗？
有几年没有回到这里吧。
林羽抬着头，望着位于大楼第53层那间有着蓝色玻璃窗和米黄色窗帘的房间。
……都没变呢。胸口再度翻涌起莫名的情绪，她感觉像是被扼住了咽喉般呼吸困难。
她渴望着得到一些东西，却又因此感到怨恨。怨恨现在软弱，优柔寡断的自己。
或许发泄出来的话会好些吧？
来都来了……
她拢了拢披散的头发，将兜帽再次戴上。人已经如轻盈的狸猫般踩着外挂的空调外机轻松跃起，向着记忆中的那个房间跃进。
这是个跟藏身点差不多陈设的小房间。衣柜，书桌，床，摆在床头柜上的生化熊猫玩偶和制作精巧的塑料短刀……一点都没变啊。
林羽拉开深蓝色玻璃窗，悄无声息地翻了进去。就连坏掉的窗锁也没有修好呢。
乌鸦跟在她的身后，落在窗台上歪着头看她。尽管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来这，但乌鸦总觉得这时候的林羽比平常都要来得温柔。
“呱。这是另一个藏身点吗？鸦羽。”
“……算是吧。”林羽平静地回答。
墙上还钉着她自己笔迹的写有「进步」「加油努力」「联考」「不行就死」等字样的墨宝。林羽收回目光，这都是过去的事了。
她将PVC·透明雨衣挂在窗台上，刀架在墙边，人坐在床沿，慢慢的，慢慢的躺了下去。好舒服。熟悉的气味，熟悉的视角，少女在黑暗中伸了个懒腰，然后慢慢的蜷缩起身子。
“小黑……”林羽带着鼻音，轻声说，“如果有人回来了就小声喊我。不要被人发现。”
“放心吧。呱！”
也许是她实在太困了，也许是熟悉的环境让她安心，积攒的疲惫潮水般涌来。
她闭上了眼睛，呼吸开始变得平稳，意识模糊了记忆，仿佛真的回到了几年前为了联考倾尽全力的时候。黑道。杀戮。墟海。这些都是真实存在的吗？明天要复习哪个部分？
记忆仿佛变成了一场不真实的梦境，一遍又一遍冲刷着她的意识，困扰着她的灵魂。
与此同时，一辆没有闪灯鸣笛的特勤车缓缓来到楼下。绑在杂居大楼之间错综复杂的风筝线上，晾晒的外套和雨衣被夜风吹得像秋千一样晃荡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