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途川·工业区』发生重大灾难。目前消防·机动队已经介入，死亡人数仍在统计。请继续关注。」
换台。
「天灾？还是人祸？应该如何追责？事故接连发生！我们的government睡着了吗？反抗！请加入我们……」
换台。
「过去。现在。未来。北亚·重工。」
换台。
「像这样的犯罪，当然是反·government组织的所作所为。他们当然都是一群疯子。举报电话……」
换台。
「刚刚收到匿名恐怖袭击预告，有不知名的生物·恐怖分子打算在夜游节当天投放生物病毒。据了解该病毒会有让人食欲不振。失眠。性功能障碍。等等不良影响。」
换台。
「你是否会考虑在夜游节减少外出？」
换台。
「喝Nice·可乐！全家一起Nice！」
换台。
「欢迎准时收看杯面人脱口秀！」
乌鸦跳了起来。“嘎嘎。鸦羽。就看这个！”
“败给你了，真是的。”林羽把遥控器一丢，整个人都靠在沙发上，懒懒的陷了进去。
还是那间和平常差不多的出租屋，林羽换上了一身舒服的T恤和短裤，两条纤细如玉柱般的小腿架在沙发边缘，随着「杯面人」登场的节奏一摇一晃。
CRT电视跳动着阴极射线，死人的笑声通过失真的扬声器重复播放。一块类似亚克力板材质的照片斜放在机柜旁，淡蓝的3D全息玫瑰缓缓旋转。罐头工厂的噪音穿透耳膜。
“抱歉。”在车上的时候，叶鸣海说。
“抱歉？为什么抱歉？”林羽问。
“啊。总之就是抱歉了。”
“我不明白。你要道歉的话那就一定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所以你做了什么？”
“现在就有了。”
“什么？”
“为我不知道为什么抱歉而抱歉。”叶鸣海笑着说。
“……白痴。”
窗外在下重金属酸雨，室内的温度让蓝色的玻璃蒙上一层雾气。玻璃上的水珠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所以……你能感受到吗？
你能感受到吗？
林羽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心跳会莫名的加速，会脸红，会莫名感到开心或是生气。会变得软弱。为什么？难道是这个「我」或者说这个少女的身体对于叶鸣海有着男女之间的情愫？难道「我」喜欢叶鸣海？不、不会的吧？
想明白这回事后，她的第一反应是恐惧。
这就意味着她自认为心中最坚固、坚不可摧、最能保留「自我」的叹息之壁出现了裂缝。然后呢？逐渐被蚕食？还是瞬间坍塌？她恐惧到浑身发抖。
“你怎么了？呱。鸦羽。从回来开始你好像就有点不对劲哦。”
“……没什么。”
“是因为那个叶鸣海吗？我有侦测到你在接近他的时候心率普遍比平时高。呱呱。你肯定心动了哦！”
“混蛋！你在胡说什么？”林羽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生化狸猫一下站了起来。“什么心动不心动？”脸不自然的红了，她把乌鸦抓在手里拷问。“你不知道我是男的吗？啊！？”
“呱呱！呱呱！是以前啦！”
“说到底还不是你们害的！”林羽咬着牙颤声说道。
“是你自己跳过对话了吧！喂！快松手！”乌鸦用力啄林羽的手。
“难道我还有的选吗？”林羽的手渐渐松开，失神的坐在沙发上。“从一开始我就没有选择的余地吧？”
全息玫瑰还在旋转。沉默。连电视的声音也好像被抽离了现实。乌鸦小跳着落在林羽大腿上，仰着小脑袋对上林羽低垂的眼眸。“呱。”
“所以你真的喜欢上叶鸣海了？”乌鸦歪着头问。
“滚。”
林羽当然明白这种悸动代表着什么。曾经在学校的时候她也有过这股冲动，但是结果已经随着干涸的血液和污水一齐被冲进了下水道。
只是她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会对一个男人产生这种感觉。不对。或者说，应该是身体的感觉，而不是「我」的感觉。她这样对自己解释。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收到全息玫瑰的时候她的心跳一直很快。慌乱。抗拒。接受。甚至达到了手足无措的地步。在享受着多巴胺和肾上腺素分泌的同时，又厌恶这一切的发生。
一方面，她想要立刻告诉对方，自己就是林羽，就是那个他追查的黑道打手，并且曾经是个男人。
她想要看到对方在知道真相后用，用一种厌恶、感觉恶心的目光看着自己，甚至出言讽刺辱骂自己，这会让她感觉轻松一些。何等的扭曲！
另一方面，她又不希望叶鸣海知道真相，不希望她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就在他身边保持一种若即若离的关系好像也不错吧？不错吗？
她想不明白。她感觉自己的脑神经已经变成了一片古战场，排兵布阵，互相厮杀，随时都要过载。
她走过去拿起电视上的全息玫瑰，走向窗户。接下来要做动作的一定是丢出窗外吧？不……她没有。
她只是把窗户打开，把全息玫瑰拿在手里，做出抛物的动作……思考了片刻。最后……丢在床上。
她把全息玫瑰立在床头，睁开眼就能看见的地方。淡蓝色的永远绽放的3D全息玫瑰虚无的旋转着。
“……”林羽趴在床上看着全息玫瑰。她伸手去抓，绽放的全息玫瑰从她指缝中穿过。“……”
ZIZIZIZIZ……电视屏闪烁成雪花，没几秒又恢复正常。杯面人滑稽的模样随着不稳定的画面出现。
「咿呀-！咿呀-！咿呀-！」杯面人穿着别扭的杯面皮套连续做出三个倒挂金钩。「这就是空手道啊！」
“嘎嘎嘎嘎。”乌鸦大笑。
“我要出去一趟……”林羽从床上起身。想了一会，她换上水手服和PVC·透明雨衣，踢上小皮鞋，拎着装着脏衣服的单肩包朝着门外走去。
“嘎嘎嘎……”关了门，还能听见乌鸦难听的笑声。
……
轰隆轰隆。洗衣机在打转。
少女从杂志架上抽出一本忍者漫画。是旧刊，洗衣房似乎是只在固定时间更新杂志。卷边的封面上写着「……逝……鸦……」。
她看的很慢。有时候会失神一小会儿，然后往前翻一页重看。有时候会抬头看着窗外形色匆匆的行人。
终于……「烘洗结束了哦」洗衣机发出难听的电子合成声。
少女被难听的合成音拉回现实，她看向写有「便」「宜」二字的推拉门。没有人进来。少女去把洗衣机里的衣裙塞进单肩包，她回头看向推拉门。依旧没人。室外还在飘着细小的重金属酸雨。少女裹着PVC·透明雨衣在门口站了会。然后离开了。
